苏清坐在视野最好的酒楼包厢中，靠着窗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苏清总希望着眼前种种不过是一场梦，醒过来后仍能看到对面坐下同自己扯东扯西的姜姝，酒量差却总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喜欢亲自己，惹得自己滴酒未沾却一身酒气。
然后陪着姜姝从东门走到西门，因为她嫌累最后背着她回家，与自己的兄长父亲一起吃饭。
斯人已逝，生者如死。
几十年里，苏清送走了不少人，先是自己的父亲，随后是顾羽，再然后是苏念煜、苏尧……
在苏清的帮助下，苏氏逐渐壮大了起来，自己也退出族长之位，当起了备受尊敬的苏家家主。
本来顾羽想去蓬莱当扫地僧，后来在苏清的劝说下，当了苏家总管，替苏清管理苏家，也算是寻到了一片安宁之地，至少，死前是没有遗憾的。
苏勤在苏严死后身体也每况愈下，在一场大雪中离开了苏清。
苏念煜和苏尧在年轻时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为复兴苏家鞠躬尽瘁，但抵不过时间流逝，终是白了发，入了棺。
这样下去，清明烧香都烧不完。
苏清喝下一口清酒，暗自腹诽道。
苏清不喜欢酒，不喜欢人间烟火，不喜欢逛街，不喜欢糕点小吃，但是因为姜姝喜欢，所以他喜欢。
姜姝不在了，这些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桌上不再是丰盛佳肴，而是简单朴素的一菜一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带着醉意御风而行，在山间一处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刻着洛邑姜氏姜姝几个字，苏清坐在墓碑前，颓态尽显。
“人死为鬼，若有执念，魂魄不散。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连我的梦都不肯入，是还在生我气吗？”苏清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靠着墓碑，自言自语道。
“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解气，能出现在我梦里啊……”苏清将酒倒在碑前，说道：“每回都给你带了酒，你还是不肯找我。”
“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让你喝酒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我没有护住周，你一定很生气吧。”
“你要是生气了，就出来朝我发脾气好不好，别让我找不到你。”
苏清抱着墓碑，在喃喃自语中睡去。
墓碑周围被苏清打理得很好，没有杂草，种满了姜姝最喜欢的花。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送走了秦昭王。
看着秦昭王的棺材，终是没忍住踢了一脚，说道：“一个饼到底要给我画多久，死了都没有完成统一，我他妈还要给你带小孩。”
棺材里躺着的秦昭王自然是回应不了他，苏清的动作却惹得周围人不敢轻举妄动。
再然后，天下终于统一了。
苏清仍是帝师，但坐在王位上的，却换了人。再接着，王位也变成了皇位，王变成了皇。
有一天，秦始皇找上了苏清。
“皇上大驾光临，这是为何？”苏清没有任何跪拜的意思，只是托着自己的头，不紧不慢地问道。
“朕要焚书。”嬴政说道。
“可行。”苏清说道。
“帝师若是还想抹去苏氏和姜氏的存在，可以借此机会。”嬴政说道。
“你们画的饼实现时间可真够长的。”苏清说道。
“博士官的书，朕不会动。帝师若是想把那些书里面的姜氏和苏氏也删去，朕会命他们把书上交给帝师修书。”嬴政继续说道。
“嗯。”苏清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嬴政离开前，又补充道：“朕还是想求长生不老药。”
“这世上没有这个东西。”苏清说道。
更何况，长生，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苏清又开始了漫长的修书生涯。
但是也没修几年，便又被嬴政请了出来。
“朕恳求帝师前去寻长生不老药。”嬴政说道。
“我都说了没有这个东西。”苏清边翻书边说道。
“一定会有的，否则你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容貌也不曾变过。”嬴政说道。
“因为我不是人。”苏清简单地答道。
“朕必须长生，朕还有太多事情要完成，朕放不下这天下。”嬴政坚持道。
“帮你找可以，但是成功与否，就不好说了。”苏清说道。
“帝师可听过虚无之眼？”嬴政问道。
“嗯。”
“听闻虚无之眼中暗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嬴政说道。
“真实情况是虚无之眼里关押着一个罪大恶极之魔，而非什么长生不老。况且，虚无之眼所处之处，必有虚无之境守护，虚无之境所在之处，寸草不生。”苏清答道。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嬴政坚持道。
“……”
“帝师大人身手非同一般，只有帝师能替朕走一趟了，哪怕结果不尽人意，朕也要试试。”嬴政说道。
“我三个月后再走，书还没修完。”苏清说道。
“那就辛苦帝师了。”嬴政说道。
苏清看着嬴政离开的背影，一言不发。
这个铁血君王终究是老了。
苏清清楚虚无之镜里面肯定没有长生不老药，但人心不死执念便不散，不如干脆亲自去一趟让他死心得了。
就这样，在苏清修完最后一本史书后，一人一剑独自上了路。
临走前给姜姝的墓碑修了草，说道：“我走了，会尽快回来的。”
虚无之眼位处在极北之地，那里是常年被冰雪覆盖的无人之地。
苏清只身一人前往极北之地，未曾停歇。
他担心这一去一回，外面又有变数，他怕来不及照顾上苏家后代，更怕那些谋反之人因为姜姝的名声毁了她的碑。
即使是雪崩，亦或是风暴，都无法改变前进的脚步。
不想，也不敢。
但苏清的身体到底不是铁打的，抵达虚无之境的边缘时，已经是伤痕累累。
苏清服下一颗恢复功力的丹药以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看来，虚无之境内寸草不生的传言并非是真。苏清暗道。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