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五次东渡独孤湘然不知道鉴真是荷人,越发好奇道:“鉴真大和尚是为了什么事啊阿?”
这时候那盲眼老僧开口了,他缓缓说道:“为了东渡。”
“东渡??”
江朔和独孤湘都很奇怪,独孤湘道:“东边不是大海么?难道要去翁山投靠海盗马十二?”
思计道:“哎我行出家人怎么会去投海盗,师交是要去东瀛日本。”
江朔道:“日本?听说那里是蛮荒之地,人皆愚鲁未开,其国主派遣唐使来大唐学习礼仪教化,还常常有人滞留不归,从没听说有汉人反而去日本的。”
思叹了一口气道:“檀越所言极是,不止一人这样劝过师父他刚要往下讲,鉴真又开口道:“思,四弘誓愿是哪四?”
思忙合十道:“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誉愿学、佛道无上誉愿成。
鉴真道:“东瀛虽然远,但其民心向佛法,苦于无人弘法,才来中原求法,你既知众生无边誓愿度,又何以不肯去东瀛传法呢?”
思计道:“第子非是不愿去日本传法,第子只是担心师父的安危,渡海艰难危险,师父年齿已高,眼晴又不方便....要不,由第子代劳渡海传法,纵是刀山火海,弟子也定坚固愿念,绝不退转。”
鉴真宽厚地笑了笑,道:“你忘了师父已经立誓,不至日本,本愿不遂,你是要师父违誓吗?”
思忙伏地头,口称“不敢昙静道:“师父,我们已经尝试了五次,均未能成行,会不会..会不会是菩萨不让我们去?我听说东瀛蛮荒,其民粗部,和野兽没什么两样,会不会菩萨也不想将佛法东传?”
鉴真一反此前对思记的宽厚,叱道:“昙静竟敢以已心度佛心??佛日众生平等,众生皆有佛心,安有不渡之理?”
昙静吓了一跳,忙也跪倒,道:“弟子错了。”
鉴真口气严厉地问道:“你错在哪儿了?”
昙静道:“《金刚经》有云,佛言,须菩提,彼非众生,非不众生。
世上本无众生,是法者,即是非法,是名为法;色身者,即非色身,是名色身。
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一切众生皆可成佛。”
听了他这一段话,江朔、独孤湘都被绕晕了,鉴真却嘉许地点点头,恢复了平和的口气,道:“昙静,你虽然急躁,却有明慧,只是要好好打磨心性,莫要为无明误了根器,尚能坚固道心,勇猛精进,日后必成大器。”
昙静合十称再拜,不再说话了。
这时江朔接口道:“是了,我曾见过几个东瀛人,也都懂得礼仪教化,并非野兽。”
独孤湘掩嘴道:“就是生得太矮,和大马猴成精也差不了多少。”
此言一出,有几名定力不足的僧尼也忍不住轻声笑起来,看来他们也见过东瀛人。
思转头瞪了他们一眼,众人立刻闭自合十,不敢嬉笑了。
江朔道:“我听说遣唐使往来中原也有很多次了,大师要去东瀛传道,虽然艰难,却也未必不可能,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为任么还要躲躲藏藏呢?”
鉴真闭目端坐并未说话,思记叹了口气道:“这就说来还长了,还要从十一年前说起了……江朔心中咯瞪一下,十一年前,不就是天宝元年么?这位鉴真天师东渡竟然和自已陪李白北上长安是同一年。
思记道:“天宝元年,有日本留学僧荣睿、普照来到扬州大明寺,求师父东渡传正信,为东瀛信徒授戒。
当时合寺众僧皆默然无应,唯有师父说是为法事也,何惜身命,遂决意东渡传法。”
独孤湘皱眉道:“不就是传法受戒么?鉴真大师在扬州给这两个东瀛僧人受戒之后,让他们自己回东瀛去传法不就行了??”
她以为传法”和“传功”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师父传弟子,弟子再传弟子不就完了,何必千里走一遭呢。
思记道:“檀越有所不知,传法受戒没有这么简单,并非是个和尚就能受戒,要授具定戒,需要有十名清净僧秉法才算数满如法,即使是在佛法不兴的边地,可以曲开方便,至少也要五名清净僧秉法。
哪怕两名东瀛人得师父传法,回到东瀛也因为人数不足,无法秉法。”
独孤湘獭嘴道:“这么麻烦呀,那叫东瀛多派点僧人来不就行了??思记道:“一个僧人要能传法受戒,修炼之路非十年能成,其中有种种难关,可不像檀越你想的这么简单,师父十四岁于扬州大明寺出家。
曾在两京传习,后回扬州,修宗福、奉法等寺,宣讲律藏,凸十余年间,为俗人别度,传授戒律,先后达凸万余人,江准间被尊为授戒大师,是故两名东瀛僧人才来求师父东渡。”
江朔道:“如此说来,鉴真大师确实是去东瀛传法的最佳人选。”
思记道:“然而第一次东渡就出了大事,天宝元年,师父决意携弟子二十一人东渡,在扬州既济寺造船以供东渡之用。”
独孤湘道:“任么!东渡还要先造船?东瀛人自已不是有船么?江朔道:“当年听并真成说过,遣唐使每次来到大唐,会用一年时间采买各类东瀛急需的物品,之后就满载回国了,天宝元年并没有遣唐使到访,自然没有船留在大唐的。”
思话合十道:“檀越博闻….确是如此。”
独孤湘道:“那不能买现成的么?”
思道:“东渡需要特殊的海船,沿海渔船多不能远涉重洋,水军的巨舰倒是可以出洋却也不可能卖给东瀛人,因此只能自已造。
江朔叹道:“仅此一项,已知东渡之艰难了。”
思记道:“是年冬月,海船造好了,没想到出发前一日却出了乱子,师父的弟子道航与师弟如海开玩笑说他修行不够,师父不准备带他东渡了,那如海是高丽人,心胸狭窄...…鉴真道:“思话妄言思道:“阿弥陀佛,心胸并不狭窄的如海信以为真,大怒之余便诬告我们造船是与海盗勾结,准备攻打扬州。
淮南采访使班景倩信以为真,派人拘禁了所有僧众,虽然很快查明是如海诬告,把师父放了出来,但勒令东瀛僧人立刻回国,第一次东渡就此天折。”
独孤湘想起了高仙芝,道:“嘻嘻,高丽人小肚鸡肠大约是不错的,那东瀛人就此回去了?”
思记道:“自然没有,他们偷偷藏了起来,翌年,师父带十七僧,连同东瀛人延请的百工匠人,再次出发。
结果尚未出海,船只便沉在了江口,修好再行,又遭大风,飘至翁山一无人小岛,五日后才得救,转送明州阿育主等安顿,第二次东渡文没成功。”
独孤湘道:“找的什么人呀,若是找我江湖盟中人,把船造得坚固些,只怕早已到了东瀛了。”
俞兰模却想:似平这船就是江湖盟的人所造,记得十年前二叔曾说遇到了东瀛憨大,给钱造能渡海之舟,却不通舟之事,要得又甚急,震泽帮胡乱拼凑了一艘小船卖给他们,竟然也没发现..想到此处俞兰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思不知道江湖盟是什么,随口附和一声,继续说道:“师父在阿育主等仍然计划再次东渡。
此事为越州僧人得知,为留师父在越州弘法,东瀛僧人潜藏中国之事报告官府,十是官府将荣睿投入天牢,道送杭州。
荣睿装病诈死,方才逃脱,第三次却也就此作罢。”
独孤湘又笑道:“看来东瀛人装死也是有传统的。”
她说的这个“传统”自然是指并真成诈死之事了。
思记接看说道:“既然扬州、越州一带不便出海,师父十是沃定从福州买船出海,我们一行人从阿育主寺出发,刚走到温州,便文被截一,这次却是留在天明等的第子灵佑担心师父安危,苦求准南采访使派人将师父截回扬州。
第四次东渡再一次不了了之。”
独孤湘道:“看来你们寺里道心不坚的人还真不少呢。”
思计合十道:“檀越说的是,不过僧人打逛,死后要下拨古地狱受苦,道航和灵佑师兄甘受地狱酷刑,也都因为顾惜师父。”
独孤湘心想,这两位师兄只怕未必相信自已会下地狱,这思也是个死脑筋。
思却不知道她想些什么,自顾自说道:“五年前,也就是天宝七载,其时师父已经回到扬州大明寺,荣睿、普照再次来访愿请师父东渡。
师父当即决定率僧人十四人出海,此前都是冬月出行均不顺利,这次便改为六月夏末出发,没想到六月海风不向着东边吹,为等顺风,我们在翁山一等就是数月光景,真正出海还是在冬月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深入远洋,没想到在东海上遭到飓风吹袭,船摧折,在海上漂流半月才看到陆地,登岸后方知竟然到了琼州岛最南边的振州,振州荒僻,虽有佛法流传,百工医药却不兴,师父在彼处传法授学,一年方启程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