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音不喜欢意料之外的事情,这就意味着这有更多的未知,可预见的未来又变得不安定,模糊起来。
对事不对人,曲舟行……应该没办法不喜欢。
可能是曲舟行这个人太好了,看起来聪明却也笨笨的,掏心窝子的对她好。
她可能过去两辈子加未来都不会再遇到那么好的人了。
谢梵音不舍得错过。
呃……也可能是那天的星空太美了。
她不愿意辜负那场绚丽至极的美景,以及在滂沱大雨里昏黄灯光下,那双望着她的眼睛。
谢梵音似乎总是拒绝不了曲舟行的那双眼睛,在此后无意间对视上的每一刻,都宛如深海幽墨般沉静厚重的爱意。
明晃晃,不加掩饰。
如擂鼓号角般次次重击在她的心湖上,泛起滔天巨浪的海啸巨浪,席卷掉思索考虑的一切想法。
谢梵音细数,她应该也没坚持几天就答应了,还找了个醉酒的好时机。
于是——
不扫兴的朋友变成了不扫兴的男朋友。
其中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化……除了这人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起来,耍无赖、撒娇、卖可怜、偷鸡摸狗,只要能黏在一起的方式他就毫不犹豫去干。
脸上还挂着嚣张跋扈这四个字。
真的……很可爱。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天天骂的恋爱脑好像变成自己了一样。
“不对,理科生还是要严谨一点,恋爱脑这种病不能挂自己身上了。”谢梵音呸呸呸了三下。
病理性迷恋,俗名恋爱脑。
谢梵音自认为本人还是相当正常的。
因为曲舟行是个很好的人。
因为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谢梵音又不是曲舟行的附庸,即使应该在很多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并不对等,但在谢梵音的领域里,他们的关系也不对等。
反过来的不对等。
况且退老远一步说,那又怎么样,谈个恋爱而已,他们又不是非彼此不可,谈的了就谈谈不了就不谈。
谢梵音不知道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处于高置位,却也从来没把自己放在低置位上过,她所有的犹豫都是从自身评估上出发。
谁在擅长的领域谁就牛呗,曲舟行一个在演艺圈混迹那么久的要是能和她对等,他这么多年不就白干了。
反过来她也是一样,她学专业学的痛哭流涕,苦苦挣扎,要是曲舟行一上来就跟她对等,她这么多年岂不是学了个笑话。
爱在当下就好了。
至少现在,他们是相爱的。
谢梵音没有再落笔,她已经写完了。
在最后一个句号停笔前,她想到之前在讲生物化学的教授那里听过一个非常浪漫的故事,又或者说是一个建议。
“要照我说之前有个点子就很不错,新人结婚时不应把手搭着《圣经》说:‘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我都至死相伴’这种话,一点都不美。
应该把手放在《自私的基因》《进化心理学》这两本书上宣誓才对。”
他们班就有同学问为什么,这两本书的名字似乎没有什么和爱情婚姻有关的地方。
谢梵音还记得,当时教授摇摇头,对学生们只看表象不看本质的好奇而失笑几声。
他们专业也确实不用看这类丛书,于是教授也不卖关子,对他们缓缓说出来最后一句话。
“这意味着,我将违背我的天性,忤逆我的本能,永远爱你。”
违背基因里劣性,永远爱你。
谢梵音在那个时候并没有对这些明面上酸里酸气的话产生太多触动,本身性格及生长环境使然,爱情实在是个很无聊的东西。
男女爱情,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剧烈一点的化学反应罢了。
人身体时时刻刻都在进行生化反应。
缓慢的生化反应。
接收能量,排出垃圾,用多余的能量再来进行一场场生化反应。
爱情,可能只是神经的一种反应。
你的触电般的爱情可能来自于苯乙胺的释放,坠入爱河的你,血液里就会多出几倍量的苯乙胺。
滋滋滋得来给爱情上点电量,迷得你七荤八素,找不着北的。
再接着让你上瘾的则是上强度的多巴胺,让人产生爱的感觉,沉迷于快乐的虚无。
现实一点,爱和其他管制类的上瘾剂一样都是调控多巴胺来进行的。
最后接踵而来的则是内啡肽,在你的爱情趋于平缓,苯乙胺含量逐渐下降,马上就要恢复清醒的时候闪亮出场接管舞台,不断产生愉悦的满足感,温暖的安全感。
还有什么辅助的去甲肾上腺素、后叶催产素等等查缺补漏,让爱情期间的痛苦都转化为了幸福的甜蜜。
这么一套连环剂量加持,陪你到海枯石烂,到天涯海角的誓言说出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多好啊,整个身体的反应都在表明你在深爱着另一个人,你的身体协调合作给你营造了个完美的牢笼。
可是这又能持续多久呢。
苯乙胺作为神经递质,神经兴奋剂,浓度高峰最多可以持续六个月到四年,短的甚至不过两年,人就会自然而然产生抗体。
其他的也长不到哪里去,有些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已经被代谢完毕,譬如你路上一见钟情的帅哥心脏砰砰跳,可能回到家吃了顿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不排除有人记忆力差,贵人多忘事,堪比七秒钟记忆的鱼。
兴奋剂失效,爱情也就随之消失。
谢梵音看过研究讨论,人本质上根本不是个会长情的动物,至死不渝的爱情实际上是违背了天性。
不过谢梵音本身就是个违背天性的人。
她喜欢至死不渝,喜欢海枯石烂,喜欢天涯海角,喜欢这些看起来就不切实际的美好。
但这些靠屈从于动物本能的脑袋完全做不到。
要靠爱情的引发,更要靠品格的坚守。
说白了就是靠理性。
用自己管好自己,用规则管好自己。
谢梵音一直不肯接受爱情的原因也在于此,她有信心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可她保证不了对方能如她一样做到。
隔着光鲜亮丽的皮囊,谁又能看清谁肋骨里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呢,又或者即使当初是爱着的,后来又连同着兴奋剂的退却把羞耻心和原则道德一起洗刷掉了呢。
谢梵音保证不了,也没法保证。
不过因为爱情而神经涌动几乎没在她身上发生过,那幅度还不如吃块巧克力含口冰淇淋来的高。
她也就一直没当回事,爱情这东西,又不是个必需品,还真把它当一回事耽误时间不成。
直到遇见曲舟行,好像很多都不一样了。
她很确定化学反应剧烈。
身体的基础反应告诉她,她很喜欢这个人。
而大脑的判断同时也告诉她,她很信任这个人。
突兀的,谢梵音没来由的很想看一看结果,能得到什么,为此她往上面加了很多的条件,做一个筛选,分离。
她想得到具有抗性的结果。
事实上,她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