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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都说有凤来仪,非梧不栖,平定乱世。可谁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太后姜氏的母亲乃世家王氏出身,王家嫡支老太太就是姜氏的外祖母。太后也因此背靠大族,震慑朝廷。

兴昌侯王奕和王家老夫人坐在下首,此时正思索着都城里各家的千金,有何人是生于新帝崩去那一日的。

“哀家知道舅舅在想什么,可是未必是都城内的,燕国辽阔,一日之内新生的女婴孩何其多?”

姜氏把玩着手里的碧玺珠,年纪轻轻不过三十出头,金灿灿的衣服将她并不出色的容貌压了下去,但她眉目间端的已经是上位者的威严与狠厉。

“不若……”王奕放下手中的玉质茶杯,带着长长指甲的指尖在玉白的杯沿上轻轻摩擦着,“如今陛下也快要十四了,是时候选妃了。

芒种先日,燕都有旨,溥天之下,王土之女,凡豆蔻龄,皆参选,筛入宫,为御侍。

世家都心知肚明皇城里的盘算什么,家中凡是先帝殡天那年出生的妙龄少女都不能再婚选,全部得入宫。

“入宫?”

元清正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细长的眉毛轻挑,倒是有几分揶揄。

她笔下只写了几个字,“屹峻亲启,盼君莫急归京,沿途务拂己身。”随即用一个小印章盖了上去,印上尧尧二字。

“宫里来了旨意,凡未婚的、先帝殡天那年出世的少女,都要入宫参选。虽说你有婚约在身,但皇命不可违。”

看着女儿狗爬似的的一笔字,华夏轻啜一口茶水,仍然转着手里的杯子,她心里自是清楚的。

与卫家订了亲,加上女儿生在先新帝被砸死的三日前,宫里大概率是不会选中女儿的。

皇城里的那些人,是专门挑选先新帝被砸死那日出生的少女为妃的,宫里宫外都有共识,选妃不过是个由头,他们是不想未来的皇后出现在别人的族谱上。

当年各大世家到处打听,对这个女婴唯恐避之不及,就是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说是有谋反之心。

不然为什么有了这个预言,还会去娶凤星的女子做媳妇儿?既然有这么一个女子,那自然是要入宫的。

看着年仅十二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华氏就骄傲不已。

自北疆回来,元清正性格大变,沉稳了许多,虽说偶尔还是会想些天马行空的事,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世家大族联姻是常事,但是真心爱护女儿的人家,如何会愿意女儿入宫?大多都是早早给女儿定下了门当户对的婚约的。

只是元应嗣年纪堪堪十五,还未定下人家,倒是棘手。

华夏让连翘去唤了元应嗣来。元清正拿起一块牛肉干咬着,缓缓垂下了眼帘。

窗外的信鸽扑棱几下翅膀,她把手里的信纸折好塞到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随后戳了戳它示意可以飞了。

元清正笑了笑,三年前吗?

三年前——

北疆留东关外二十里从新崖。

说起来就是后悔,特别的后悔!

好好坐在车里,元清正嫌马车颠簸,非要骑马玩。

骑马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军中长大的孩子,骑个马算什么?

可是元振想考教一下元清正的骑术。

小女孩就是容易上头,恰好见了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就渐渐偏离了大队伍。

“哇!”

结果一个没看见,越过一片矮灌木,另一边却山体有滑坡,路垮了。

元清正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拽住了一把藤,可是耐不住倒霉,藤最终还是断了,孩子就这么一下子没影儿了。

“这是什么荒郊野外?咦!好丑的耗子!”

元清正看着陌生的地方,倒不是很害怕。

她自小就跟着父亲到处跑,上山爬树,下河摸鱼,野得街坊邻居都以为将军府的后辈是个小公子。

但是元清正的脚崴了,这时候脚踝肿胀疼痛,让她真的跑不起来,她只能找了根棍子当拐杖,慢慢地顺着河流走。

却见一棵参天大树,立于河流尽头的悬崖边上。

不知那是什么树,看来恍若城高,俨然有五六十尺,根系发达,约有亩地宽广。

树上结了不少果子,树下却没落得几颗。

元清正拖着缓慢的步伐靠近,突然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冰凉的手堪堪接触到那树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已经被树林里的灌木枝干划得破破烂烂的靛青色衣料下,一阵淡淡的光芒透了出来。

“施主,醒醒。”

一道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让元清正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灰白的胡子把他的脸大部分遮住了,但是一双银灰色的眼睛,让她莫名生出了好感。

他身边是一个小小的女娃,正拿着一柄桃木剑,轻轻地戳着她。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

“贫僧白药子,这是贫僧的徒弟决明子。如今施主身在从新崖下。”

元清正看了一眼四周,周围都是树林,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荒山老林的,哪里来的道士?

莫不是精怪变的?

心中的恐惧还在徘徊,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的她凄厉地冲她自己喊着,醒醒。

“施主,你该回去了。”

白药子指了指从新崖上,又对她伸出了手。

元清正看着他满是老茧的手,莫名其妙把手搭了上去。

“我们见过面吗?”

元清正真的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

倏然从新崖那边,传来了震天的呼喊声。

“尧尧!”

“姑娘你在哪儿!”

听声音便是玉竹去找到了元振,带着人下来找她了。

元清正手一紧,白药子便牵着她带着决明子往从新崖那边走了。

“你叫尧尧?哪个字?”

白药子几分低哑的声音,让元清正肯定,绝对在哪里听过,可是就是记不起来。

脚上的伤似乎没那么痛了,元清正打量着那个女娃,淡淡道:“尧天舜日的尧。”

“是吗……”

白药子从怀里摸出个玉牌,放到了元清正手中。

决明子法尺在手中转了一圈,往一个方向一指,便推了一把她。

“忆昔尧为天,十日烧九州。”

“推吾作甚?”

有话好好说啊!

元清正被推得踉跄一下,回过身去却发现早就没了两人的身影。

元振看到雾蒙蒙的森林里,一个靛青色的小身影突然凭空出现,正是自己几乎犁地都要翻出来的小女儿。

“尧尧!”

元振把女儿抱在怀里,浑身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是一些擦伤,加上她脚扭了,才放下心来。

“臭丫头!你可把老子吓坏了!老子以为要被你阿娘打死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找到女儿,元振不由得红了眼睛。

“爹爹,我没事。”

元清正抱着元振的脖子,视线突然模糊起来,感觉面上湿冷一片,抬手一摸却是珠串一般落下的眼泪。

“尧尧?尧尧你别哭……怎么了跟爹爹说!哪里跌痛了?”

元振慌乱地给女儿擦着眼泪,可是他怎么擦也止不住她的泪水。

元清正感受着元振粗糙的掌心笨拙地一次又一次擦着她的面颊,内心的委屈和悲痛排山倒海般压了上来。

“爹爹!你压着我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