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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二小姐?”

南京墨没想到这个传言里泼辣又刁蛮的镇北将军府大小姐,会突然出现在这种深山野外。

更令人意外的是,知道了他们的事以后,一贯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教育的大家小姐,会怂恿他们二人私奔。

一时之间,南京墨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但是都被他一致否决了。

“别用你那朝堂上的脑子猜有的没的,你便说是愿不愿意跟周家阿姐走罢!”

元清正看着温润如玉、俊逸出尘的南京墨,只是冷笑了一声,并不在乎他怎么想。

卫厌箴不喜欢被卷入别人的破事里,更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这种事情闹开了会让他的小芋魁陷入非议,他便不赞同她去做,于是出言制止。

“尧尧,人各有命,让他们自己想怎么做也就罢了。”

人各有命,人各有命吗……

元清正把兔腿又咬了一口,冬日里食物冷得快,不过一盏茶,已经硬邦邦得咬都咬不动了。

元清正把兔腿塞给玉竹,让她用油纸包起来,回去热一热再吃。

卫厌箴掏出块汗巾给她擦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打扰二位了,鄙人这就带她离开。”

“阿箴,让我说完。”

元清正把汗巾塞回他手里,昳丽的面容带着几分玩味,细看她的眉眼却是真诚的。

“南京墨,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该让她等你这般久。燕都女子都是十三找婆家,十五便出嫁。她生等你到十八,你还有何可说的?”

“元二小姐,我并不……”

南京墨下意识就要反驳,可是被元清正抬手制止了。

“都出来。”

元清正将暗卫叫了上来,一时之间林子里冒出十几个暗卫,让南京墨下意识将周婉婉护在怀里。

“我镇北将军府元清正,可以在此给你作保,你只管带着周家阿姐走,我定保你们一路无阻,再无人能寻到你们。”

元清正的认真,让周婉婉动容了,眼中升起希冀的光。

她哭过、闹过,可是骨子里她还是一个以家族为先,以家人为先的封建社会女子,所以如今出来与南京墨告别。

但是于内心深处,周婉婉是想要搏一把的,即使赌注是自己的名声,家族的前途。

“你怎么选。”

元清正其实猜到了结果,可是还是直直地看着南京墨,直入人心的眼神,让南京墨无奈地松开了一直抱着周婉婉的手。

周婉婉的心,一点一滴凉了下去。

“元二小姐,你的心意,不才心领了。可是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怀夕为丞相之女,我二人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如若我此时带着怀夕私奔,聘者为妻奔则妾,这反而是对她的不负责!”

南京墨的一字一句,都如同锋利的刀,厉色顿显。

元清正带着悲伤又失望的眼神落到周婉婉身上时,南京墨几乎以为她在嘲弄自己。

周婉婉哑然,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元清正的脸,她头一次后悔接受了周家贤妻良母、为家族付出一切、即使是自己的一辈子的教育。

她也是羡慕过的,元清正有她许多羡慕的一切。

元清正没有再说话,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却也无法让别人与自己感同身受,与自己共情共鸣。

就连亲如父母家人,她都不曾言及那个荒唐的梦,如今又如何,对他们二人说。

她只能尊重他的选择,毕竟她不是神,救不了全天下的人,她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更重要的是,去干涉别人的人生,扭曲别人的思想,本来就是无礼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不了不打交道便罢了。

只是可惜了,周婉婉注定是悲剧的一生。

南京墨是个正人君子,可惜太过刚直不阿,愤世嫉俗。南京墨对周婉婉的爱,终究败在那元清正之前以命相守的清正为人上。

卫厌箴疑惑不解,眼前的元清正似乎预见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尽力想要给那苦命的鸳鸯一条出路。

他能明显感到她对南京墨满腔的怒其不争,也能察觉到她的愤恨和悲痛,却不知所以。

“罢了,我给了你一次机会,周家阿姐依靠的是你,无论如何也怨不到我身上。”

元清正看了一眼南京墨怀里不再言语的周婉婉,带着卫厌箴和所有暗卫走了。

周婉婉的啜泣声,还远远从身后传来。

不远处的草丛里,死死捂着嘴脚都蹲麻了的一个人,终于敢起身偷偷跑了出去。

而不见踪影的陈以绝,此时正在承安寺后面的空地上。

这里是承安寺的和尚偶尔练功打坐的地方,大冬天里也少人来。

冬日里找个蟾蜍不容易,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陈以绝怎么可能放过,一路追了过来。

只是刚擒到那逃命一绝的蟾蜍,陈以绝便看到一个僧人,如同个木头似的在一棵树下打坐。

那树上偶尔有雪砸下来,他也不躲,肩膀上和光秃秃的头顶落满了雪,已经将身上的袈裟都打湿了。

“施主,不该来此处。”

那僧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细看之下眼神中却有几分提防。

陈以绝拎着手里的蟾蜍,把它塞进自己的纳袋里,抱胸凉凉地笑了起来。

“秃驴,没有半点教养。来者是客,不应该请我喝茶么!”

陈以绝的话没有更加一步激怒那个僧人,那僧人只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罪过。

“施主,你应该知道你在哪里,哪里便有杀孽,又如何到佛门净地来?请施主快快离开罢!”

“搞笑,求我来你们这地儿似的!”

陈以绝冷笑着,毫不在意。僧人嘴里念了两句经,只沉声道:“施主,不该为的事莫为,尔命中有贵人,如今愿助尔一程,化尔戾气,尔便该知足。如何又想要逆天而行?这代价,施主未必经得起!”

“老秃驴,再胡言乱语,我就将你丢到炉里炼了!”

陈以绝面色一沉,被僧人戳到痛处。

若非不能动佛家人的规定,他便不会留他。

僧人长叹一声,只站了起来,身上的雪也不拍,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有凤来仪,非梧不栖,平定乱世。得凤者胜,魂……”

后面的声音因为僧人远去,也没听见。

陈以绝将纳袋收起来,抬腿要走,就发现暗卫找了过来。

暗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陈以绝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快步离开了承安寺后面的空地。

“记得堵一堵那老秃驴的嘴!莫让他说出去了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