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9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殿内的妇人已有五十多的年纪了,不同于姜太后的意气风发,怡然自得,她的面上是深深的倦怠和惆怅,鬓边白发横生,只带着象征母后皇太后的凤冠,彰显着自己名存实亡的地位,实际看起来俨然有七十多岁的模样。

“元氏?抬起头来。”

仁悯太后手擒着身下的凭几,艰难地撑着身子,细细打量着元清正的眉眼。

这张脸,眉若青翅,眼睛清澈明净,灿若繁星。晒得有些偏红的脸蛋皮肤细嫩无瑕,饱满的唇瓣不妆而赤,轻轻抿着显得娇嫩欲滴。

只那双微垂的桃花眸,带着几分厌世感,透露着若有若无的悲伤和疲惫。

可是细看之间,有一种仁悯太后都觉得惊心的狠辣和无情,那是掩在纯良无知的外表下的,一丝丝阴暗。

照理来说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偏偏那稚嫩的皮囊下,又是那么不和谐的气质。

“小小的年纪,哪里来的愁呢!赐座。”

仁悯太后叹了口气,抬手让她起身。

“谢娘娘。”

元清正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站直了身子,等仁悯太后的人引着她坐下。

面前摆了些果子茶水,仁悯太后喝着茶却不说话,但是元清正能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自己,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那如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遍,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脸。

元清正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愤怒和贪婪,一种觊觎自己,想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贪婪。

“尝尝吧,这是极好的六安瓜片。”

仁悯太后端着茶杯,不再说话,静静地品着茶。

仁悯太后身为二皇子生母,周氏女,先帝嫡后,如今却蜗居在西宫,不问世事来以求自保。

护国大长公主与姜太后一向不睦,因此对仁悯太后多有照拂。

但是仁悯太后独子没了以后,就一直吃斋念佛,在小小的佛堂里打发时间。

当初嫡后加太后的身份,让她荣居。

周氏已然去了势,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被人暗害了,死后还要被人说死有余辜,如何谈反抗。不过眼前的少女,却是个转机。

“是她吗?”

仁悯太后问了一句,堂后突然走出来一个用斗篷兜住了全身的人,不知男女。

这斗篷人身子极高,足有一米九,明明看不见脸,却能感到萦绕在这人身边的肃杀之气。

这人声音沙哑,根本分不清男女老少,只冰冷地说了一句:“确是。”

“那便赐死罢!”

仁悯太后的眉目陡然凌厉,宫殿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会武的宫人。

他们明显知道元清正会武,手上都拿了武器,一个个对她严阵以待。

“茶败了,这霉味,滚水都没能去掉。”

元清正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道。

那一口也没喝的茶热气腾腾,却让仁悯太后的心凉了下去,只觉得极度羞辱。

元清正笑了笑,扬手一挥,便有十几个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将那些宫人手中的武器都卸了。

“你!放肆!你居然带人进入大内!这是死罪!”

仁悯太后没想到,元清正居然敢带暗卫入宫,而且人数之多,让她都不敢相信。

元清正只是拍了拍裙摆,站了起来,扫了那些人一眼,示意仁悯太后让所有人都下去。

仁悯太后捂着胸口,还是不甘心地让所有人下去了,她觉得元清正敢把暗卫带进宫,就算是此刻杀了她,凭这胆量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么多人都带了进来,没有被皇家侍卫发现,就证明这个元氏嫡女的的确确是受到重视的,也是有能力的,不然躲不过这般多的看守。

“倒是好久不见了,阿信。”

元清正手指绕着发尾,发扣的寒光一如她眼中的冷厉。

“你也当去看了罢?”

元清正看着眼前的斗篷人,梦里,也是这家伙告诉她,怎么将梦托给现在的自己的。

“你果然梦见了。”

那人声音里夹了几分了然,阴森森的目光紧盯着元清正,让她后背一凉。

梦里的自己,为了给所有其他时空里的自己警示,直接将魂魄爆裂分散出去,所以不同时空里的自己会梦见所有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个人,就是那个教她怎么用这个办法的人。

“你原答应了我,那躯壳和天魂留与我,你却摆了我一道!今日你绝逃不过!”

那人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伸手袖中射出一枚带着寒芒的利箭。

元清正早有准备,侧身便闪过,只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就没有骗我吗?你说我可以改变阿箴和家人的命运,却从未与我说过如何做,最后等无法挽回的时候,却想要我的躯壳和天魂?做梦。”

“元清正!你今日绝对出不了这西宫!”

仁悯太后呵令道。暗卫们与宫人撕打起来,元清正早就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她不慌不忙迎上那人的攻势,一味只攻不防。

那人却怕伤了她,一直只守不攻。

元清正专攻那人心口,招招都带着凌厉的杀气,但是都被对方闪身而过或是用匕首挡开。

僵持了几招,元清正收了软剑冷笑着。

“你看,你还是得在我身上找救他的法子。你若有第二种方法,也不至于在我身上浪费这般多的时间。”

元清正嘴角的嘲讽,让那个斗篷人整个狂暴起来,几乎是一瞬间,那人的拳头就到了面前。

元清正也不躲,摁下手肘上的机关,缠在小手臂上的短剑弹射而出,一瞬间往那人脖颈而去。

“不要!”

仁悯太后惊呼一声,那人的斗篷已经被滑落,脖颈上一条清晰的血线,刺目的血液缓缓流了出来。

“你要我这个躯壳,就不要耍花样,老老实实把法子告诉我,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元清正食指摸着短剑上还带着人体温度的血液,冷冷嗤道。

那男子露出了精致的面庞,高挺的鼻梁,血红色的双眸,那一头如月华璀璨的银白色长发,滴落上几滴鲜血,妖冶似魔。

“我死了,便救不了他不是吗?在梦里你亲口告诉我,你可以教我如何改他们的命和运,却一直在算计我,一句话三分真七分假,我为何要白白将天魂奉给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