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疯了?

陆子宴自怀中掏出一颗夜明珠,随手丢在床榻上,

莹润的光泽自黑暗中绽放,他低头望向抱着膝蜷在角落警惕看着自己的姑娘,唇角扯了个笑。

“深夜唐突来访,并非我本意,我本来有的是耐心同你慢慢周旋,但是晚晚,我接到圣旨,等天亮城门一开,就要离京远赴云州,归期不定。”

他语调淡淡解释着:“不来见你一面,我不会放心。”

至于不放心什么,他没有明言。

谢晚凝抿着唇也没有说话。

她此刻发髻尽散,身穿轻薄的寝衣,用薄被裹着自己,攥着被子的手指关节,因为紧张用力而发白。

陆子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声音放柔了些:“别害怕,我不会乱来了,我只是想见见你,可我连你家大门都进不来。”

说着,他轻叹口气,没想到两人之间会闹到这一步。

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唐突到夜访一个姑娘家的闺房。

可他下午才冒犯了她,若是就这么离京,岂不是要被她一直记恨?

她又多记仇他已经深刻领教过,不敢让她再记恨自己。

注意到他的视线,谢晚凝慌乱的蜷起手指,“你出去!”

她声音轻颤,可见真的被吓的不轻。

“我们说会儿话,说完我就走。”陆子宴立在原地没动,垂眸的看着她:“你别怕,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谢晚凝一言不发,死死的咬着牙瞪他。

“……”陆子宴被她瞪的别开脸,他也想到了白日里自己摁着人家轻薄的事。

他静静的站了会,等床上的姑娘没那么紧张后,才沿着床边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陆子宴唇动了动:“如果你我没有退亲,那今晚本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

谢晚凝心间骤然下沉:“你想做什么?”

她这般反应叫陆子宴微微一愣,旋即眉梢微蹙:“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他在她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她以为他深夜来访就是为了……

陆子宴猛的握紧拳,“白日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是气疯了……”

言至此处,他顿了一顿,眸光幽寂难明,涩声道:“晚晚,你明明跟我说,你同裴钰清没有关系的。”

怎么能骗他呢。

才同他退了亲,转身就去赴赏花宴,谁能不知道这个‘赏花宴’是什么深意?

甚至她还同那个男人在花房单独私会!

他的声音放的很低,可在落针可闻的室内依旧一字不落传进谢晚凝耳中。

安静的室内,响起她突兀的冷笑声。

多可笑,这种人真是油盐不进,跟耳聋眼瞎似得。

她对他的厌恶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还是她之前真的爱他爱到,让他自大到如此地步?

以至于两个人都退了亲,他还心存幻想,她只是在耍小性子,心里还是爱他的,她会跟之前一样,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这样一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她怎么就能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

怒意袭上头,谢晚凝也顾不上害怕了,赫然抬眼直直的同他对视。

“你是不是贱的发慌?”

她从未说过如此刻薄的话,陆子宴再度有些怔愣。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理不睬,日日摆着一张冷脸给我看,现在我不要你了,你却拼命纠缠?”谢晚凝瞪着他,就连声音都没有压制,怒急而笑道:“陆子宴,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贱的人。”

“我同谁私会,同谁赏花跟你都没有关系了,明白么?”

被如此辱骂,陆子宴嘴唇绷得死紧,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室内气氛凝滞,一片死寂。

他的眼底渐渐染上暗色,瞧着让人只觉得可怕极了。

谢晚凝心觉不妙,正有些后悔自己沉不住气,现在这个情况,真激怒了他可怎么是好时,就见坐在床沿的男人忽然倾身过来,下巴被他温热的指腹捏住,抬起。

看着她这双小鹿般惊慌的眼睛,陆子宴指腹下意识松了些力道。

“之前种种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在意你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你会觉得委屈、失望也是应该的。”

“我性子冷淡,不善言辞,不会说好听的话哄我的姑娘开心,还总惹你生气,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混账话,叫你伤了心,但我没有做错事,我没要过别的女人,你不能就这么给我判死刑。”

面前的姑娘眼睛雾蒙蒙的,陆子宴看着有些口干舌燥,他喉结微咽,垂下眼将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才继续道:“我就喜欢过你这么一个姑娘,之前只是不懂怎么对你好,但我会试着改的,那些混账话我都不会再说了。”

——你别不要我。

这句在舌尖盘旋许久的话,终究还是难以启齿。

他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向着一个姑娘乞怜。

说出口的这些剖心之言,已经叫他满心不自在了。

他们离的很近,在微微散发莹润光泽的夜明珠照亮下,谢晚凝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眼底的希冀之色。

他说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都是言不由衷的。

他说他会改,他都会改。

他说他就喜欢过她这么一个姑娘,他没有做错事,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他在希望这些话能唤回她的心意。

这个认知让谢晚凝心头泛起凉意。

如果是梦里的那个自己听到这样一番话该多好。

原来,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他竟然只喜欢她一个吗?

谢晚凝没有怀疑他说的是假话,这人性情高傲,从不服软,没有必要说假话来骗她。

只是,这样的话那就更可笑了。

她该怎么告诉他,他以后还会喜欢上别的姑娘,他会全身心为另外一个女人打算,把那个女人捧到天上呢。

扯开下巴上的手,谢晚凝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情绪。

陆子宴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的答话,眸底希冀的光渐渐暗淡。

明明是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怎么就能一夕之间变得这么狠心绝情呢?

他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隐瞒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是他堂兄妾氏的身份而已,他已经知道错了,也已经认真解释过了。

为什么她还是铁石心肠不肯回头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