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地上浅浅铺了一层雪白的雪，小凤曦抽抽噎噎的哭着，突然瞧见亲王妃的身下，那雪洇出了鲜红的痕迹。
“皇婶，皇婶也流血了...”小凤曦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眼睁睁的看着自个的亲皇叔死在面前，皇婶绝对不能在出事了。
果不其然，小凤曦一开口，众人皆注意到雪娘的身下洇出了一团血迹，刘后从嘉德殿中紧赶慢赶的出来，一过来，便瞧见雪娘抱着凤宣泽的尸身晕了过去，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救人要紧。
指挥了两个宫人将亲王妃给抬进殿中，又请了太医来诊治。刘后心力憔悴，还是走到嘉武帝面前，“陛下...”
“婉娘...”唇齿间反复研磨的名字终于有机会再次说出口，嘉武帝下巴的胡茬都冒出来了，见到刘后之后，浑身上下的精气神忽然就散去了，整个人倒在刘后的怀里，高个子压着刘后的身子...不顾臣子在场，隐隐将一个帝王的脆弱展现出来。
“陛下，没事了...都会过去的。”
嘉武帝吸吸鼻子，将刘后抱在自个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肩，闷声说道，“婉娘，朕的十三皇弟没有了...朕的弟弟...”
刘后拍拍嘉武帝的背，“陛下，还有十四亲王呢，再不济，陛下还有我，还有一众皇子，还有曦儿，总不至于是孤家寡人一个。”
是啊，他还有这么多的人，可是这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十三皇弟。父皇驾崩的时候，十三和十四皇子两个人最小，就没了父皇的疼爱，在他继任新皇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自己的这两个弟弟给照顾好。
他前后给两个弟弟封了亲王的封号，在大宣划了富庶的地方作为亲王的封地，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悠闲自在。有时候，他真的好羡慕自己的两个弟弟，可以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可以游山玩水，可以行到水穷处，可以坐看云起时。
一入皇家，深似海。这王位上的权力到底还是过于耀眼，能蒙蔽人的心智，使其不顾后果的去争去抢，但这世间又有谁能知道，这皇位看似风光无量，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囚笼罢了，一个能困住人七情六欲的囚笼。
无所爱。亦无所恨。
太医形色匆匆的从殿里出来，“陛下，皇后娘娘，亲王妃的情况很不好，需要立刻接生...”太医官袍甚是凌乱，在这皇宫刚刚收到灭顶之灾的时候，能找到一两个太医属实不容易。
只是这场皇宫里的祸事，是由十三王爷惹起来的，至于这十三王妃和她腹中的胎儿，是留或是不留，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能够决定的，只要赶紧禀报情况。
小凤曦就在不远处听着，小身子缩在狐衣大氅中，面色才渐渐缓过来，“父皇...母后...”
刘后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十九，快带公主回去...”
嘉武帝按住刘后的胳膊，深深看了一眼小凤曦，沉声道，“不必了，曦儿就在此处吧...你皇婶就要生了，往后，你要多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了。”
这番话着一说出口，不仅是在场的人愣怔了一瞬，就连太医都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前脚亲王刚刚谋反失败而自尽，后脚亲王妃产子。这又如何能留？
见那太医低头拱手愣了半天没动，刘后赶紧出声道，“还不快去？若是亲王妃和她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微臣明白。”
太医赶紧回神，去了产房，此时自己的脑袋算是别在裤腰上了，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
亲王妃生子，他们这些个男人留在这里不合适，嘉武帝将众人遣散，连夜去了养心殿议事。祁将军的人在宫中逮到了林峰，一行人压着林峰出去了。
事情稍稍落定之后，寒夜里刺骨的风便传遍四肢百骇，众人进了偏殿，耐心的等待亲王妃的消息。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晨霭朦朦的清晨，天空有些阴沉沉的，雪花越飘越大，渐渐整个天地之间都成了一个混沌的模样。
刘后坐在偏殿的主坐上，闭目养神，直到太医跑来传话，“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亲王妃产下一女。”
太医说着贺喜的话，只是话里话外没有半分喜色，身后的产婆将女娃娃抱在刘后跟前，“回皇后娘娘，小郡主不足月而生，身子更要调理好呢。”
刘后从产婆的手中接过小郡主，女娃娃闭着眼睛，全身上下都包裹在被褥中，安静的像是睡着了。连日来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刘后面上带着一丝疲倦的笑意。
小凤曦凑上前，看着刘后手中那个皱巴巴的小团子，“皇婶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小妹妹...唔...”像个小猫似的。
刘后虚虚一笑，“这倒是，小郡主未足月而生，到底是身子虚弱了一些。”
正当众人沉浸在亲王妃诞下一女的喜悦之中，十九默默的转身出门，殿外，不知是谁在凤宣泽的尸体上蒙了一层白布，合着天地间的雪花，就要埋没在皇宫之中，雪娘拖着虚弱至极的身子，一步步爬到凤宣泽的身边。
产后的亲王妃面色苍白如纸，十九在远处默默的看着，他知道，他无力改变一个人想要求死的决心，她的夫君谋反自杀，嘉武帝留下他们的孩子已是开恩。就算亲王妃不会殉情，那么她也会死，或者说，她必须死。
苍凉的宫道上，亲王妃拿着凤宣泽手中的那把匕首，热泪滚烫，“夫君...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呢。之前，你不总是说想要一个女儿，想要一个既像你又像我的女儿吗？可惜，你看不到她了，我也...看不到她长大成人了。”
亲王妃缓缓俯下身来，吻了吻凤宣泽的唇角，“雪娘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嫁给夫君，既然这辈子无缘白头到老，那下辈子，王爷一定要记得我...”
滚烫的血液渐在冰冷的雪地上，渐渐融成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