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一听卫名扬说的有情有义、句句在理颇为感动,就说:
“好吧!你们师徒二人,在一起的日子实在太少,像这般我死你活的师徒,天下绝无仅有,你这么小的年纪,现在就能体会到师徒情义,到实在是难得。”
说话间,卫名扬已将师父干瘪的躯体接过手,背在身后果然轻巧的很,没要多少时间就来到烟水阁,而且脸不红气不喘,余安这才相信卫名扬所说,赞叹道:
“老尊客行事出人意表,非我等凡夫可比,两三天的徒弟就有这般能耐,由此看来,这一切安排决不会有错。”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走到烟水阁外的飞岩之上,余安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心道依老尊客所说从此抛下,万一不巧面目全非、破相了那可不妙,他没体会到虔士元、本是想说在退潮之前,只因他早晨来迟延误了交待。
思来想去余安觉得不妥,就跟名扬说:“孩子啊,老尊客想从这儿畅游大海,这沙滩恐怕有些不便,不如我们下去,亲自送老尊客一程吧!”
“余伯,我听您的!”卫名扬望着余安答道。
这样两人又返回山下,绕到烟水阁正下方的沙滩,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愣了好长一会儿,倒是卫名扬开口说了:
“余伯,以前我在岩洞时,爷爷曾扎了一个木筏,若不是这个木筏,或许我已死在大海里,师父既然有回归沧海之意,那我们就做一个木筏,陪他周游四海吧!”
“嗯,这个主意不错,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心思居然比我们大人想得还周到,倒是真合老尊客的脾胃。”
余安见卫名扬少年老成,不禁夸赞一番。
两人向北走了一程到了山林处,名扬轻轻卸下师父平放在斜坡上,然后折了数根树干和余伯一起捆扎起来,不消一会儿一支木筏成形,两人看了甚为满意,在上面铺满剩余的树叶细枝。
而后两人将蓬莱客放在柔软的枝叶上,一起抬着木筏来到烟水阁下的沙滩,再由此转身向海水中走去,及至海水淹没腰身,老少二人方才放下木筏,并又随着木筏送了一段,直到海水齐及脖颈,余安才依依不舍停下。
而卫名扬一直扶着木筏,在海水里游动护送师父,也不知有多久有多远,似乎听到余伯连声呼唤,名扬才泣曰:“师父!你一定要时常督促提醒弟子,千万不要抛下弟子不管……”
然后名扬转身游回岸,准备和余伯一起登崖目送恩师,及至快步来到烟水阁眺望海面,却哪里还能看得见蓬莱客与木筏的影子。
卫名扬寻望苍茫海水,想起自己从梦中醒来时,师父精疲力尽缓缓后仰,而自己懵懂无知、犹豫拜师时的一幕幕,仅仅不足四日,师父就归隐海天。
卫名扬忍不住潸然泪下,凝视无边涌动的潮水,止不住深情呼唤:“师父……师父!”
就连一旁的余安,闻之也不禁眼眶湿润,哽咽断语:“老尊客……心地善良……他走的太匆忙了……我怎么……”
或许是心底难受,话语也不甚清楚,偶尔用袖衣轻拭眼角,唯手臂在海风中不停地颤抖。
不料天气陡转,朗朗乾坤的中午,顷刻间乌云密布,天空一片昏暗海面风急浪涌,海天交接处不停地电闪雷鸣,光影剧烈幻变,划破白昼势不可挡,向老少二人所在位置迎面而来。
伴随着清脆暴烈的轰隆声渐行渐近,当雷声越过两人头顶时,竟变得沉闷柔和起来,同时雷电并肩携手、不再一惊一乍一步一趋,而是默契伴舞有声有色,令人兴奋惊奇,颇有似曾相识之感。
电光来临越闪越亮,让人灵魂为之震撼,暗黑的云层下,闪亮极致穿透,让人心胸为之开阔。电光奔放照耀着烟水阁,以及四周的一草一木、一崖一石,似乎要将这里的一切铭记,雷电交织从东到西曲折延伸,好像要看清人世间、所有忧伤和喜悦的每一个细节,更照彻苍茫西方遥远无垠的梦想。
随即暴雨倾盆、惊涛骇浪滚滚而来,潮水飞洒已然溅落到、两人所站立的突出山岩之上,卫名扬和余安匆忙退却,躲进烟水阁回廊暂避,这深秋的一场奇特雷雨,竟然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卫名扬终究年少不以为然。
余安却触景生情叹道:
“老天爷也来为老尊客送行了,虔岛主惊天动地,不枉此生啊!”
其后云开日出渐渐晴朗,却已是晚霞红透,一老一小离开烟水阁,沿石阶走下山顶,等来到余安平日住处时,月亮已高高在上,屋里已经亮起油灯,两人均大奇,却见余婶竟然康复,且早已做好晚餐,在等候他们归来。
席间,三人不由自主地谈起蓬莱客,余安夫妇唏嘘不已,难免叨念好人无长寿、祸害活千年,最后又对卫名扬劝诫,千万不要辜负老尊客一番苦心,又把自身的身世讲述,称当初被江湖上利欲熏心之徒逼迫,说去蓬莱岛找寻宝马宝剑。
因为蓬莱岛有恩人居住,蓬莱客又于余家有恩,所以一家人不肯出海,谁料却被贼人凶残地杀了老父闺女,而后捆绑余安夫妻出海,夫妻两人连路呼喊警示,碰巧被岛主听见救了下来,恶人也被岛主收走。
从此,夫妻俩在蓬莱岛住下,这一住就是六年,再也没有出岛回大陆的想法。
直到看见卫名扬的到来,新生的人气更是令夫妻俩欣喜,言语之间时常力劝名扬好好练功,免得天下恶人寻找来此,争抢什么宝马、宝剑,再去祸害人间。
三人吃完后,余安又讲了老尊客的一些神奇故事,当初小船即将倾覆正感欢喜,不料听见一阵笛音,居然涛平浪歇转危为安,稀里糊涂就随渔船来到蓬莱岛,想不到夫妻俩到老也能成神仙,不由一起相视大笑。
卫名扬自然追问起,那几个坏蛋的下落,余安则答说已被岛主拿下,送去西面一个荒岛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