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梦儿左臂肘弯微曲、身子稍沉,跟着如弓一般弹起,右臂长袖倒甩、一招挥洒两袖清风,巧巧地落在高昂飞驰的船头上。
梦儿让过坐骑落定,从前至后抚过金顶云鬃脊,迎望江面焦虑凝结眉眼,内心却又满满期盼:
“马儿啊马儿,你一定要飞过去,公主姐姐等你回家呢……”
船速渐渐又慢了下来,梦儿估计还有十来丈远,已是火烧眉毛不得不发,看看前舱越发抬高,后尾与江面持平且正在没入水中。
梦儿一咬牙,在金顶云后座上轻轻拍了一下,金顶云犀利长啸,在甲板上腾起前蹄,然却并未真的飞跃而出。
梦儿急了,眼见后舱已没入水下数寸,船行得也慢到几乎停止,时候真的不多了,左手微微用力,在金顶云后臀击打一掌。
马儿吃痛退后两步,忽然前后用力,猛地从船头跃起,将近十丈宽幅的水面,终未能挡住金顶云的身影。
这时,船头翘得更高,梦儿看到郭大头、抱着几片船板到处乱转,冷冷问道:
“这么近的岸,还怕什么?真想不到、你在鱼龙帮混这么久,原来名不副实,居然还会怕水!”
“小的确实跃不了……这么远,自出娘胎就……就不会……划水,我……我多想……能像这马儿……一样飞……飞到对面!”郭大头只道离死不远,说话也哆哆嗦嗦。
梦儿瞧着这种求生本能,堂堂鱼龙帮大员,品相也就这种德性,心里那是又好气、又好笑,想到自己以为的离岸很近,只怕是高估了他。
“若把你扔到对岸,断胳膊断腿,你怕不怕?”
“我不想死,我不怕疼!仙姑你就使劲地扔,就算把我摔死,你都是我郭家世代的大恩人……”
恁地一个汉子,到此关头,也不把英雄豪杰的名片当回事了,只是郭大头心里、仍就有些担心,想到你个女孩儿家,万一气力不济,把我扔掉在江里,怎么办?唉!想不了那么多了,听天由命吧!
梦儿看透了他的思想,见江水很快浸到脚跟,吩咐道:“看在你不称职的份上,就饶你一命,去!先跳到船舱顶上等着。”
“是是……小的不称职!不称职!”
郭大头武功不错,在鱼龙帮也算个角色,以前一直在总舵、随侍鱼帮主左右,从没想到会在江面上玩命。鱼从水因为他向来贴心,才将长江一带的生意、让他打理,想不到因福得祸、差点丢命。
这时,为了逃命,郭大头那是豁出去了,使足了劲,只因想逃离阎王爷的掌心,纵身高高跃上了船顶,身子还未落下,就感受到一阵飓风卷过,脚底像被人猛踢了一下,小腿还未伸直、就倒飞出去。
耳旁只听见呼呼风响,“砰”地一声,郭大头一屁股、落坐在泥沙地里,埋入软软的泥沙,近半个人深,浑身酸痛,想爬起却偏偏起不来。
梦儿将郭大头踢到对岸,多少是看他良心尚未泯灭,但他既然身在鱼龙帮,想必也做不出利民善举,何况师父已令大师姐督办这事,自己不妨顺带警示一下也好。
因此纤指游移轮回功流转,脚尖点动已从船顶飞起,衣袂翩翩掠过江水,梦儿朝对岸留下一句:
“若是以后再见你等、在长江上为非作歹,你那帮兄弟、就是你的榜样!回去告诉你们帮主,如不好好收敛,恐难免挨天涯一剑!”
说着话袖衣微摆,梦儿脚下旋动不息,看到金顶云在安静地吃草,稍一盘旋轻轻落在旁边,再回望江面诺大的木船,只剩些微棚顶在江水里弥留。
斜阳外,梦儿不禁感慨万千,江风阵阵吹来,掀起金顶云脑门四周、一簇簇金黄色的毛发,看起来颇为柔美。
梦儿感觉这么多日来,这匹马似乎不比雪红马差多少,伸手捋捋金顶云颈项长披的鬃毛,一种爱怜在心底油然而生。
金顶云居然也抬起头来望着远方,忽而转头、又迎着夕阳凝视江面,似乎在感受随主人一路而来、处处都弥散的关爱气息。
看着金顶云弹了弹前肢后腿,好像在告诉主人,一切准备停当、就等命令了,梦儿笑了笑:
“金顶云,你还蛮通灵的!不过,今日时候不早、咱们就不赶急了,暂且找一间客栈歇会,明天再游走观花!怎么样?”
梦儿自说自话,说罢跨上坐骑,稍后沿大道一路小跑,看着背后太阳,还有一竿子高,就向南继续行进,进入南方山道,速度明显慢下许多,夕阳落尽山林,还未看到集镇,只好催促金顶云再加一把力。
总算在暮色降临之际,寻到一家小客栈就住,招牌上名称也不甚清楚,夜色迷蒙小镇显得格外静谧,灯火零星摇曳在四面山野中,犹如童话一般,与一路经过的北方残颓,形成鲜明对比。
吹灭房间烛火,梦儿依师姐所言呼吸静坐之后,浅浅修了一番太极功,弥散凝思片刻,又深深将重生功、轮回功吐纳练过。估计子时过半,即行功‘一点通’,于千山万水之外,恰似习习低语,一一流传予大师姐。
梦儿将林中营救默那之事一带而过,细诉过江险遭鱼龙帮暗算,得知师姐尚在江北,她也就不多问了,而后在客栈周围一里五里回旋、十里百里天听,未曾有异动遂收功潜行,坐眠至青岚拂晓,推窗仰望四野清香缥缈,直到晨曦一缕。
梦儿匆匆收拾一下,结账离开时颇有些依依不舍,山道两侧杂草丛生秋露湿蹄,此时南方季候虽变翠色未减,烈日在天上虽已近中秋,空气依旧沉闷。
金顶云在绵延弯曲的窄道上,马不停蹄跑了两个多时辰,中午时分稍息片刻,又给金顶云饮了些水,午后穿行在稀疏的山林里。梦儿有些烦躁便放慢了脚力,远远地,忽听前方有沉闷打斗的气势,呼喝声也渐渐此起彼伏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