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洞穴通道,一直抵达深处大厅。
原本熙熙攘攘的上万人、妖、精、怪、草头神逐渐变得安静下来,大厅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这里的人虽多,但没有一位仙神存在,修为最高的也只是神巫秘境。
此时洞外传来的脚步声,就好似三道至高神明降临,迈步于凡尘,巡视他们的领土。
有人皱眉、有人心惊、有人渐渐隐匿了气息,藏在了角落暗处,尤其是围绕在正中间酒河肉山附近的教众,更是飞速撤离,让开了一条通道。
来了三位仙神。
且不是寻常的不死境,气息极为强大,那若有若无散发的仙韵,就好似上古莽龙一般充斥天地。
人未到,声先至。
嘭~
一只纯黑的海纹踏云履出现在大厅。
玉面鼠一马当先,将厅内所有人的面目神情尽收眼底。
人一过万,如山如海。
可此时再玉面鼠眼中,却不难找到心中所想的那位人物。
他的脖颈微微扭动,将视线转向了左手侧石壁边缘坐着的一位男子身上。
铁棠就坐在那里,与洪明煦互相低着头,假装不敢直视仙神之威。
“古怪,古怪,有股陌生的熟悉感……”玉面鼠面露惊疑,但被碧玉鬼面很好地隐藏在面具之下。
他正要迈开脚步上前询问……
这时旁边却伸过来一条手臂将他拉住:“怎么?不是说喝一杯么?往哪走呢?”
玉面鼠转头一看。
是擎天仙!
两人四目相对。
同样深邃地黑色瞳孔,却反射着耐人寻味的眼神。
短暂地沉寂之后……
“哇~这酒是人喝的?倒我嘴里都嫌脏,走走走。”鹿角仙还未反应过来何事。
但他看到周围各种赤裸胸膛、抠鼻搓脚的教众,哪里还有心思去喝那酒河之中的酒。
“走么?玉……玉兄?”擎天仙粗大的手掌,比玉面鼠半条手臂都还要大,牢牢箍紧了他的右臂。
玉面鼠藏在鬼面下的面孔不知何等神情:“有意思,有意思,那就走呗。”
三人当即转身,立即离开了大厅。
直到这时。
铁棠紫府眉心方才恢复如常,再没有剧烈的危机感应。
其实刚刚他已经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陪在洪明煦身边的也不是真身,只是一具化身罢了。
他无法确保自己的变化之术能够瞒过三人,只能准备后手。
看见三人离开,铁棠也满腹不解。
“他们到底是不是冲我来的?为何不仔细查看,又突然退走了?”
无论如何。
三人的到来,让铁棠心中预警拉到了最高界限。
“洪兄,此处已经留不得了,你随我化身先行离开,我看看能不能带走一些军械。”
“大人,走得了么?”洪明煦并不想轻易离开。
一旦他此时走了,那就代表彻底放弃了卧底身份,多年潜伏计划一朝尽丧。
而且。
此地进来容易,再想出去……只怕不是易事。
铁棠急切说道:“刚刚那三位,里面至少有一位掌道者的存在,如果他们回过神来查探你我,那时绝不可能隐瞒下去。
得走!
我会送你出去,悄无声息,你放心,这点事还难不倒我。”
“好,来时我已记下所有路程,出去之后会原路返回,接应四象侯的援手,大人保重!”
“保重!”
铁棠说完一掌拍在洪明煦头顶,将他变成了拳头大小,塞进衣袖之内,贴着石壁边缘,悄悄遁了出去。
一路上铁棠化身皆已青冥幻影步穿梭虚空,瞒过了一众看守的感知,径直来到了沙丘入口处。
到了此地,再想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只因这座洞天有一座大阵看守,若是强行硬闯,一旦惊动了那些仙神,那还想逃走无疑是痴心妄想。
不过铁棠早有准备。
他在进来时就察觉到了阵法运转的空隙,配合天下第一等的破禁之术,修罗断狱指。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穿过阵法界壁,来到了沙丘之外。
出了分盟据点,铁棠化身又护送洪明煦离开百里距离。
“洪兄,我只能到这里了,后面你自己小心,保住自身性命才是第一功,其他都是小事,切记。”
“谢大人相助,洪某理会得!”洪明煦也是百感交错,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四象侯援手,去解救铁棠。
两人在此分道扬镳,铁棠化身直接爆碎,化作一缕黑灰气流遁入下方黄沙之中,静静等待真身到来。
此时在洞穴大厅之内。
洪明煦离开以后,铁棠也没有再暴露身影,躲在暗处行事。
本来他们两个无名小卒,不见就不见了,谁也不会在意。
可偏偏。
之前那位何尊者上了心,时不时会查看一二。
等他发现两个人不见之后,立刻就坐实了心中猜想,不断催促玉面鼠前来搜查。
按理说。
两人都是化身,没有高低强弱之分,是绝对平等的存在。
但玉面鼠真身修炼的法门,乃是当世无二的惊天大道,有千般神妙、万般神通。
像何尊者、玉面鼠表面上是同为一体,实际却有自己的思维,不是简单的化身。
何尊者只是地巫境,玉面鼠则是仙神,两人修为差距深大。
任凭何尊者百般传达自己心思,玉面鼠却视若无睹,当做没有听见。
次数多了以后,玉面鼠甚至当场呵斥何尊者,让他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务。
这让何尊者大怒,当即就焚香请神,向真身告了状。
而真身的反应也极为奇特,选择了相信修为更高的玉面鼠,并没有听取何尊者的意见。
这般诡异的景象,也就是没有其他人知晓,否则定会惊掉下巴。
一座庭院之中,小桥流水,草木芬香,五道身影围聚玉石圆桌。
“玉尊者为何坐立不安?莫非有何要事?”
清脆的女声恍若杜鹃啼鸣,将与何尊者、真身争论不休的玉面鼠拉回场中。
他扶了扶脸上小巧的碧玉鬼面,没好气地瞪了擎天仙一眼,方才笑盈盈地对那询问的女子说道:“小事,小事,就是家里来了一个老鼠,坏了一锅粥。”
在场四人都是仙神中的强者,哪里会听不出玉面鼠在阴阳怪气?
剩余三人齐刷刷将目光看向了擎天仙。
“阙仙尊,没事吧?”
擎天仙自然不甘落后,当即反击:“呵~真有意思,明明有人名字就叫鼠,还在到处找老鼠,岂不是贼喊捉贼?”
见自己人内讧,鹿角仙赶紧起来打了个圆场:“梦仙子,姚掌教,他二人历来有些矛盾,见笑了,没事没事。”
场面上。
五人之中有三人都是出自天道盟,而另外两位,则是此地分盟据点的负责人,都是强大无比的仙神霸主。
被称作梦仙子的眼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幽幽说道:“此行有三位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若是因此坏了天道盟与我三教情谊,反倒不美。”
鹿角仙呵呵笑道:“仙子说得哪里话,我此前听盟主所说,三位圣教教尊也已入盟,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
另一位姚掌教见状,也不再废话:“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我等立刻清点兵马,将黄沙郡拿下!”
听到了此行目标,玉面鼠与擎天仙都是深吸一口气,他们有些吃不准三大邪教的把握。
“姚掌教……这一郡之地,就算我等能够攻下,也无法坚守……”
“谁说要守?”
“咱们只要打破城池,将城中财物与一众世家财物洗劫,百姓掳走即可。”
擎天仙眼神闪烁,鬼面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特:“如此一来……那就是与朝廷结下了死仇。
纵使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逃大商皇朝的搜查。
此举……
是否有些不妥?”
破城不难,劫财不难,甚至掳走百姓也不难。
难得是。
事后如何对抗朝廷?
莫非真的要寻个占地为王与朝廷打正面战?
三人都不认为邪教有这个实力。
至少如今的天下,还是大商的天下。
时机……未到!
梦仙子早就猜到了三人所想,掩嘴轻笑,徐徐解释道:“人间确实没有我等容身之处。
但天地之大……并不是只有人间!
我三教教主,早已与仙庭商议好,只有一得手,就立即赶赴仙庭。
朝廷的手就算再长。
那也伸不到仙庭之上。
除非他们打算彻底撕破脸。
若真是如此……反倒如了我等所愿。”
嘶~
梦仙子将邪教计划全盘推出之后,天道盟三人都是深吸了一口气。
鹿角仙有些为难道:“这也……这也玩得太大了,盟主此前是否知晓尔等计谋?
“他当然是知道的,否则怎么派你们前来!”姚掌教的话语,击碎了三人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你们……真是疯了!”擎天仙语气沉缓,仿佛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倒是玉面鼠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地拍着双掌。
“好玩,好玩,这下事情闹大了,恐怕我能见到掌道者陨落咯。”
此言一出。
哪怕是原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梦仙子、姚掌教二人都皱起了眉头。
死人是肯定会死的。
就看。
死得到底是谁了!
“第一城攻打何处?”
“黄沙之边,瀚海城!”
……
啪嗒~
铁棠扭断了一个牛首人身的大妖,随手将它的尸身扔进储物戒,而后摇身一变,易容成牛妖模样。
他自送洪明煦离开之后,已经连续盗取七座庭院内的铠甲、神兵,收缴了近一万副精良甲胄,一千余柄九品的巫兵、一万余柄七八品巫兵。
光是这些军械拿去倒卖,恐怕都有数十万年寿元。
“差不多了,我得找个机会逃出去,看来邪教也没有我想象中有钱,这么多庭院,也就七座才有军械。”
铁棠探寻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院落,只找到这些收获。
一些真正存法大威能巫道至宝以及疗伤丹药的地方,都有强力禁制封锁。
以他如今的实力,还无法做到破除禁制的同时,不被布下禁制的正主发现。
因此只能放弃那些事物,选择盗取这些单件价值偏低的军械。
饶是如此。
铁棠也觉得够了。
他此刻易容变换成牛妖,低着头走路,径直往出口方向走去,寻觅时机施展神通遁走。
不过没走几步,在他身后就传来了惊天呼喊。
“攻打瀚海!”
“攻打瀚海!”
……
“攻打瀚海?哪个瀚海?”不等铁棠反应过来,一道道仙神从各处庭院飞升,如同大日悬空,绽放无量神光。
这种情况之下,铁棠根本不敢有丝毫异动,只能静悄悄走到墙角,低下头颅,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嗖!嗖!嗖!
五道至强的仙神气息飞入高空。
梦仙子抛出十艘高达百丈的巨型楼船,从洞穴、各处庭院纷纷飞起一道道身影,有规律地落在十艘楼船之上。
哪怕是躲在墙角的铁棠,也被一股不明劲力托起,来到了一艘麒麟形状的楼船甲板。
他本以为洞穴中的一万余人就是此地教众,不想各处庭院也隐藏了许多教众。
这些人加起来至少有二三万人,且组织有序,修为实力也更高,仿佛军队一般,与洞内的邪教教众有明显反差。
正在这时。
一道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洞天。
“嗯?”
“铠甲呢?”
“兵器呢?”
显然。
铁棠做得好事东窗事发了。
几十个庭院的屋檐自动打开,其中大多都有海量物资飞到楼船之上,唯独七座庭院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可谓是片甲不留。
玉面鼠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凌厉地看向身旁地擎天仙。
后者毫不畏惧,同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玉面鼠暗中传音:“阙兄,我可以不说,但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不想被人蒙在鼓里。”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嘿嘿,阙兄,你藏得挺好的,不可你为什么喜欢用真名啊?阙姓……让我想想。
哦~我想到了。
好像……当朝太师便是姓阙,好像阙太师刚好有个儿子,那个人不会是你吧?不会吧不会吧?”
擎天仙丝毫不惧:“啊对对对,我是阙太师的儿子,你尽管和他们去说便是了。”
“这么说……你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算耍无赖了?这就没意思了。”
“我耍无赖?”
擎天仙冷笑一声。
“你连本尊真身都没有到场,搞了个假身到处招摇撞骗,你觉得……咱们到底谁在耍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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