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几声枪响

一九三五年(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一日,国党四届六中全会如期在金陵丁家桥国党中央党部行政会堂召开。

国党中委们早上八点钟照例到中山陵谒陵,九点回到中央党部举行开幕式。

按议程开幕式比较简短,大约二十分钟的样子,接着是与会代表合影留念,然后十点半接着开预备会。

开幕式从早上九点开始到现在,一切正常,没有出现突发情况,不过马晓光知道,该来的始终会来,只是现在时辰还没到而已。

军装的、便装的各色服饰的警卫人员也都打起精神,这会议且长着呢,这来的都是国府最重要的人物,出现个好歹大家吃饭的家伙可能不保。

早上,代表们入场的时候,许多马晓光如雷贯耳的人物都如期到来,委员长、行政院长、国府首脑、孙大公子、张少帅、阎主任……在护卫和随从们的簇拥下都和马晓光擦肩而过,让他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只觉得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不是一个个的人,而是一段段鲜活的历史。

开幕式由委员长和汪兆铭主持主持,会场里面不时传来口号声和掌声……

不到九点半,开幕式就结束了,一百多名党国要员从会场一涌而出,准备前往厅前合合影留念。

死人脸和马晓光站在记者堆里,马晓光象征性地举着相机拍了几张,意思了一下。死人脸却面色潮红,难得的有些激动的样子,又拿出小本本快速地记着什么……

马晓光往代表们中望去,这时走在中间最显赫位置的已经不是委员长,而是行政院长汪兆铭。

没有看到委员长,马晓光心下稍安,历史正在以自己巨大的惯性按着既有的轨迹向前,没有因为一些别的因素而发生逆转。

记者们见到会议代表们出场,也是一片踊跃,纷纷围了过来,长枪短炮架了起来,准备用相机拍摄或者用笔记录下这历史的瞬间。

负责安保的守卫们,则拉着手组成了人墙,在记者和代表们之间形成了一片缓冲地带,以策万全。

马晓光在攒动的记者人丛之中,却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也看到了几个不熟悉的骚动身影——果然像公共厕所一般,什么人都来了。

要说呢这国府的会议组织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乱,会议代表们乱糟糟的,记者们乱哄哄的,原本还算齐整的护卫们被这两拨人这么一冲,也有些乱,情形看起来不是很像全国大会的会场,倒是和菜市场有些类似。

代表们三三两两站在门厅,或低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相互寒暄……

大家其实是在等党国的领袖——委员长的到来,过了良久,却还没见到委员长的人影。

在场的中委们在平日里都是被别人等的角色,今天都被晾在这里许久,都有些不耐烦了,纷纷朝负责会务的人员问询。

会务人员一边陪着小心给与中委们做着解释,一边连忙着手安排着合影的座次……

汪兆铭负责会务的秘书长叶宗庆略问了两句,转身穿过人群,去到了二楼的休息室——马晓光知道委员长就在休息室里。

过了不长时间,汪兆铭皱着眉头、摇着头,有些生气的样子,脸上却是隐隐的有点神采飞扬,似乎心里有些兴奋。

汪兆铭给负叶宗庆和身边的张少帅低声说了几句之后,当仁不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合影人从的正中央。

见正主已经就位,代表们也是按照会务人员的指引纷纷就位,分五排站定,正中央的汪兆铭有了难得的众星捧月的感觉,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马晓光看到,除了汪兆铭,前排就坐的还有林三木、张仁杰、孙大公子、戴国师、阎老西、张少帅、张籍……一个个在历史上留下了姓名的人。

不多会儿工夫,代表们就位,记者们也摆好了架势,乌压压满满的一群,站成了一个半圆形——确实有够乱,记者堆里举着相机的马晓光皱着眉头不禁想到。

汪兆铭冲会务人员点了点头,只听“咔嚓”之声四起,镁光灯不停闪烁,还有一股股相机白烟渺渺升起。

九点三十五分,拍照完成,代表们都长舒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往会场内走去。

这时,却见众多记者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喊:“打倒卖国贼!”

随着喊声,一道人影闪过,一位青年记者站了出来,很快地从大衣口袋中拔出了一支点三八口径转轮手枪。

青年的身影在此时似乎变得无比高大,马晓光好像在他的背后看到了一道光。

历史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

“呯呯呯,呯呯”几声清脆的枪响,青年手中的枪射出了子弹,他的枪法极好,每枪的子弹都射中了汪兆铭。

随着枪响,汪兆铭当即倒地,血流如注,生死不知……

奇变顿生,现场大乱!

大乱之中,汪兆铭身边的张籍反应却是很快,几个大步奔到青年身后,将其拦腰抱住,谁都不承想到他一个年近半百的党棍身手却如此矫健。

张籍旁边,年轻力壮的张少帅也是飞速赶到,一个飞腿踢倒了刺客下了青年手中的枪——少帅果然身手不凡,就是不知为何当年却缩了卵。

除了身手不凡的二位其他党国中委们却是乱做了一团,坐在椅子上的张仁杰吓得直接滚在了地上,财政部孔部长身手倒是好,一个猛子扑到了院子里的汽车底下,动作之敏捷不亚于一名特工……

汪兆铭身边的卫士这时方才反应过来,拔出手枪,冲着刺杀的青年开了两枪——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要打不中就该自裁了。

一切都和历史上的一样,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人群,听着耳边充斥的纷乱的声音,马晓光心里隐隐作痛,第一次有一种无力感——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不过他没有失神太久,很多事情还要做呢。

汪兆铭和会场自有人料理,现在紧要的是赶快去做该做的事情。

枪响之后死人脸史主编一下蒙了,这不是说好的剧本啊?委员长没有出现他就感觉到了不妙,只是他的身份是一般的文字记者,上峰也没有给他直接的刺杀任务,所以也准备再应付一会儿就闪人,却没有想到现在事情搞大条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拉开架势抛下身边的马晓光,一溜烟人就没影了。

中央党部现在已经乱作一团,狼奔突兀的人有好几百,谁也顾不上谁,全都乱套了。

纷乱的人群中,闪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马晓光一咬牙也没多想,冲一个奔跑的身影追踪而去……

化装成记者的鲁有财(近藤六兵卫)身上揣着枪飞似的跑着,目标人物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刺杀却发生了,汪兆铭不是他的目标,他并没有开枪,问题是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要是不跑就是立刻被抓或者击毙。

岛本健一和岛本佑二也是不要命地跑着,昨天在心中预演了无数遍的“本能寺之变”却没有发生,刺杀虽然出现了却不是他们想要的——上峰的指令也不是刺杀汪兆铭,现在会场一团糟,两人的心里也是一团糟,为今之计只有先脱离这个是非之地,要不自己身上的武器那可是说不清楚的。

江口和夫的弟弟江口秀夫也在跑路,他没化妆成记者,他是前一天晚上潜入的中央党部,换上的是清洁工的衣服——都扮成记者这也太没有创意了,不过他也没来得及拔枪,因为他拔枪的时候一摸身上,枪却不见了!

这时,会场却枪声响起,顾不得那么许多,江口秀夫自然也是拔腿就跑……

不过江口秀夫没跑几步,却见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紧紧地跟着自己,自己跑得快他就快,自己慢下来他也慢下来,怎么个意思?江口秀夫有点恼怒,正准备停下和这人撕几句,却没等到他张口,只觉得一股巨力击中自己后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鲁有财的身手却不错,冲过纷乱的人群,趁中央党部门口的宪兵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当口,一下冲了出去,很快的又跑到了附近的童家巷。

刚刚转进童家巷,却见巷子中空荡荡的,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转身一看后路已经被好几名端着枪的青年男子死死堵住,再一回头,巷子内一名一身戎装的国军军官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军官的眼神却比手中的刀还要冰冷。

鲁有财一伸手掏出了身上的枪,举枪便射,“呯呯呯”三声枪响之后,身前的国军军官却没了人影。

鲁有财没有闲心观察是否命中,只是拔开腿准备继续往前跑,此时却觉得手腕一痛,手枪掉到了地上,接着脖子上一阵冰冷。

“不要动,再动死。”这是刚才的国军军官,此时却站在鲁有财身侧,那柄短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还没等鲁有财采取下一步的动作,身后的人却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类似的情形在附近,还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