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等级森严,能有几个奴才能似他们这般清闲。
况为首之人,衣着气场皆与一般奴才不同。
这般留意之下,伶官心中好奇之意升腾。
上前询问才知,眼前人身份果然大有来头。
王昌全竟是他干爹!
对此,王弘胜微微一哂,插科打诨地隐瞒了在汀竹殿当差一事。
王昌全虽是一介阉人,却是圣上身边贴身总管,因此无人敢轻视。
那伶官心中有了成算,遂起了攀附之意。
面上对王弘胜更加热情起来,私下还邀请他进来小酌几杯。
两人各怀心思,觥筹交错间,二人称兄道弟,你来我往,短短几日俨然故交。
而小福子小祥子,亦是八面玲珑。
他们年岁不大,很快与天音阁的伶人打成一片。
常常趁着贵人来听戏的时候,与伶人一同过去说几句吉祥恭维的话。
那些贵人高兴了,顺手赏个残羹剩饭也是常有的事。
为奴为婢,在这深宫没有人权和尊严。
这种行为,陆双双理解,但她内心做不到。
之后借故身体不适,没有再去瞧这热闹。
秋季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刚刚还阳光灿烂,没一会儿就毫无征兆雨水漫天。
绵绵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傍晚才有停的趋势。
接连几天雨,哪儿也去不成,眼看雨势渐小,王弘胜眼睛精光一闪,心中又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这边陆双双看着窗外细雨,闲来无事,她干脆裹紧被子躺在床上看话本子。
“双儿姐姐。”门外小福子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陆双双。
“哎,怎么了?”
“公公叫你去一趟呢。”
闻言,陆双双眼皮子跳了跳,她匆忙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衣服,打开门。
“公公叫我何事?”
“双儿姐姐不用担忧,我仔细瞧了,公公面色如常,不像要为难你的样子。”小福子讨好似的小声向陆双双传递情报。
这下陆双双更担忧了。
不为难她,看来就是要为难他了。
这段时间,陆双双已经摸透了殿内几人的脾性。
掌事姑姑银屏看起来高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实际上很好说话。
两个小太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些小聪明,属于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倒是王弘胜,长着一张笑眯眯的脸,其实最是心狠手辣。
天色阴沉,秋风肆虐。
陆双双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喃喃自语,“一场秋雨一场寒,变天了,走吧。”
二人来到外院,就看到小祥子撑着伞,王弘胜背着手站在伞下,小祥子身上衣衫已被细雨打湿。
看着朦胧细雨中撑着油纸伞款款而来的陆双双,王弘胜眼神幽暗,几日不见,这小宫女好似更貌美了。
陆双双很讨厌这种眼神,如毒蛇一般粘腻冰冷,落在身上令人心头发麻。
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公公,您找奴婢有何事?”
王弘胜指着西北角,语气玩味,“连日秋雨乏味的紧,现下雨渐停了,咱们去寻点乐子,如何?”
“这冷嗖嗖的天,有什么乐子,依奴婢看不如待在屋子里暖和。”
王弘胜掰了掰手指,又晃了晃脖子,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闷在屋里三天,咱家浑身不爽快,找点事做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眼看躲不过去,不如顺势而为,陆双双从善如流地回道,“好啊,奴婢正觉得无聊呢。”
“奴才们也觉得甚是无聊。”小福子和小祥子不动声色对了视线,齐声跟着附和。
“哈哈哈,好,走吧。”王弘胜哈哈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双儿姑娘最近在忙些什么,几日不见,咱家甚是想念啊。”
陆双双强压着恶心,淡淡道,“近日一直忙着银屏姑姑吩咐的差事。”
“哦?都是些什么差事。”王弘胜不依不饶。
“自是些紧要的差事。”陆双双打着太极回了过去,说罢,又反问道,“公公没发现银屏姑姑最近的变化吗?”
陆双双一打眼就知道王弘胜在套话,想她那么多宫斗电视剧不是白看的,于是借着银屏的名号狐假虎威了一番。
王弘胜拧着眉,银屏的变化?
要说变化,就是她最近心情不错,面若桃花眼若春水;同时对陆双双这个小宫女的态度也随和许多。
对陆双双的态度随和……思及如此,王弘胜的面色一顿。
银屏本是皇后身边的二等宫女,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皇后罚到这汀竹殿当差。
这唬唬那些资历浅的小太监宫女还行,王弘胜这等老油条却敏锐的察觉到不简单。
银屏是明贬实升!
实则她是皇后的一把刀,监视着汀竹殿的一举一动。
之前银屏对他们几个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怎么最近偏偏对陆双双态度随和起来?
王弘胜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没想到这丫头是个有手段的,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讨了银屏的欢心。
可惜了,应早点下手,如今她背后有了靠山,便不能轻举妄动。
心中有了顾虑,王弘胜没再纠缠,他呵呵笑着敷衍了过去。
陆双双瞧他那样,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她此时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替帝无铭化解这一局。
几人一时无言,很快到了西北角处的厢房。
一场秋雨过后,屋子前后泥泞成河,打落的枯叶在水面翻卷。
破旧的房屋更显凄凉,透着湿冷冷的阴气。
此情此景,陆双双原以为王弘胜会扫兴而归。
不成想,他颐指气使道,“小祥子,小福子,你们过来。”
两人连忙收起油纸伞放在一旁,默契的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腕,再用左手握住对方的右手腕,然后一起蹲下。
王弘胜将两只脚分别跨入两人双臂之间,坐在由四只手搭成的“轿子”上,双手扶住两边的人。
伴随着王弘胜一声“起轿”
小祥子和小福子缓缓站起来,抬着轿子上的人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
陆双双目瞪口呆,这也都可以?
积水太深,陆双双才下脚,鞋子立时被水浸湿。
本来浑身就冷飕飕的,鞋子一湿她立即打个寒噤。
她干脆收起雨伞,两手提着裙边,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屋子走去。
淌过泥水,走到几人前面不远处,陆双双倏地发出一叠声惨叫,“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