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怎么就换了一身衣服？”
源柊梧把他从头看到了脚。
不仅换了衣服，还是从头到尾换了一身，连鞋子都换了。
两人分开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吧？
趁着占星阁的人离开,快速换了身衣服,用净尘诀清理干净，再赶过来的林慕，目光淡淡地看向源柊梧：
“源兄。”
源柊梧：“嗯？”
林慕：“管好你自己。”
源柊梧：“……”
“还有,少听别人的流言。”
源柊梧脸皮抽动,别过脸去咳了一声，“我其实……”
他平时真不是这个样子,但谁让他和林慕第一次见面就是那么个形象……
而且占星阁的人也不像是在说谎话。
林慕问：“你身上有伤药吗？”
“当然有,你受伤了？”源柊梧神色严肃起来，“之前在机关塔里伤的吗？怎么当时不说？”
“不是那时候，”林慕含糊了一下，“我可以跟你买一瓶……”
也是他大意了,想着颜芜那里有，就没有特意去补充，但现在……
他该找什么理由去找颜芜拿药？
林慕就没撒过这种谎，刚才还因为这种事情把颜芜忽悠走……
“我们俩人之间还说什么买不买的？不就一瓶药吗？”源柊梧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隔空抛给他，“伤得严重吗？我带了医修,要不要叫他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多谢。”
林慕把药装进袖子里，“我还有个朋友,这里出了变故，我担心他安危，先去找找他。”
颜芜之前被顾随之打发走了,还不知道去了哪。
不过，这里这么大动静，他应该能看到吧？
林慕往四周人群扫了一眼，都没看到人。
他分开人群，正打算去找，角落里蹦出一个浑身是泥沙的人。
一身衣服乌漆麻黑的，头上还顶着几个树枝，抓一抓就能给鸟筑巢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职业乞丐窜进来了。
一见他，就扑上来，扒住他。
“林哥。”那黑漆漆的人高兴地叫道。
林慕盯着他那满是灰尘，只有两个眼珠子还是透亮的脸，站住脚步：
“你怎么弄成这样？”
“不是，林哥，我找到入口了！”颜芜压低了嗓音，“刚刚我在那边溜达的时候，地上突然塌了个大坑进去，老大一个了，刚好就把我埋了，不过没把我埋进去，我爬出来了。”
他做贼一样往四周扫，生怕别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不对劲，“我看过了，那底下是空的，十有八九就是入口。”
刚刚这一阵地动山摇，摇出了个坑来？
林慕正打算往那边去看看情况，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四面八方还在源源不断汇聚过来。
不远处爆出
一声大喊：“找到入口了！”
这一声就像水落进滚油里。
聚集的人炸开了锅，抄家伙的抄家伙，呼朋唤友的呼朋唤友，一窝蜂沿着声音奔过去。
颜芜耷拉着眼，“我还以为我们能抢个先。”
林慕安抚了他一句，“没事。”
秘境的入口就在那里敞开着，谁都能够入内寻找机缘，先入内的人，或许能找到更多的机缘，但也会承受更多的风险。
先后各有好处罢了。
林慕和源柊梧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颜芜的形容没有夸张，就在他们之前歇脚的那座山不远处，山脚上塌了很大一个坑，乍一看去，足有十好几丈。
刚才的震动把山上的碎石震了下来，这会儿L地上满地狼藉，树木折断，时不时还有石头从山顶上滚落下来。
地上的大洞就像无底洞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走得快的那批人，生怕落于人后，被别人抢了先机，已经跳了进去。
还有一些人站在边上迟疑着。
林慕在坑边蹲下来。
他背在身上的剑不引人察觉地往前窜了窜，“我怎么觉得这
顾随之仔细感觉了一下，又补充：“不多，只有一点，有种熟又不熟的感觉。”
地上就这么一个朴实无华的大坑，在外面观察也观察不出个什么结果，只能先下去看看再说。
林慕和源柊梧打了个招呼，一撩衣摆，纵身跃入了坑内。
源柊梧也想跟着入内。
“陛下，此地情况未明，不如让别人先去探明了情况，再做打算。”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拦住他，温言款款，“您是万金之体，怎么能如此冒险呢？”
他的言下之意是，已经进去了这么多人，不如先在外面等一段时间，看看他们的死伤情况如何？
青衫男子道：“就算一时落后，让秘宝落入了其他人手里，也未必就不能再做打算。”
源柊梧摩梭着腰间的秘银香囊，阴阴凉凉地笑了一声，“荣先生还真是为我着想。”
青年垂头不语，只是唇角仍然带着一抹温雅的笑。
“出发之前，国师没有告诉你，不要擅自替我做主吗？”
源柊梧侧过头，看着他清瘦的侧脸，“我不是父皇那样的废物，不要试着操控我。”
青年笑容变淡。
“我不管你们国师一脉和绫月皇室之间有什么仇恨，但我不做阴沟里的蛆虫，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杀人夺宝……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趁早收起来。”
青年抬头看向他：“陛下……”
他喊出这两个字，余光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人，闭了嘴。
是扶桑岛和蓬莱岛的人来了。
经过之前机关塔内的结伴，几人之间也算是有了交情，互相打了个招呼。
承桑祁始终是那副笑模样，让人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情
绪来，也无法判断他究竟听到他们的谈话没有。
长鱼未央就更是没反应了，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理会。
源柊梧没再管这人，紧跟着入内。
在外面看着，这个坑深不见底。
但入内之后才会发现，那只是一道障眼法，人一进入其中，就会被传送到不同的空间之内。
承桑祁运气倒是好，和自家的影卫在一起。
“这怎么好像是一处古战场呢？”
他拍了拍额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拿在手里打量着。
石头很普通，随处可见，不普通的是上面溅了血。
那血好像什么强腐蚀性的液体，生生把石头烧没了半个。
剩下的也凹凸不平，满是焦黑的痕迹。
“妖族的血，还不是一般的妖族，竟然是凤凰……”
承桑祁把石头扔回地上，掏了张雪白的手帕，擦了擦手。
手帕从指缝间轻飘飘地滑落，在半空中无火自燃，落地时已经变成了灰烬。
他遥望远方暗青色天空。
“说来这绫月皇室，原本气运已经走到了尽头，君主残暴，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不出百年，必将自取灭亡，没想到还有这否极泰来的一天。”
影卫在一旁不认同：“夺他人气运，必遭反噬。”
“不，夺来的那股气运，在绫月国皇位更迭的时候，就已经反噬完了，你看看之前那位绫月皇帝死得有多惨，直接被绫月国这位新皇掀了老底，把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名声已是臭不可闻，听说连皇陵都没入，直接曝尸荒野。”
“而现在的这股……”承桑祁唇角翘起，低低叹息，“这就是天道之子吗？”
他轻笑着摇摇头，叹息：“只是路过一下，竟然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
“我说他身上的气运怎么洗干净了这么多。”
“原来是避免了一场争端……”
若是皇室更迭，免不了又是一场兵戈，何况这还是修仙界的战争，到时生灵涂炭，死的何止千千万……
另一边，林慕也被传到了一处古战场上。
还是一处才鸣金收兵不久的战场。
硝烟未散，只剩下一半的兵戈插在荒芜战场上，带着血腥气的风从远处吹来，残损的旗帜在风中狂舞。
天幕沉沉压低，一抹夕阳残红坠在青灰色天空上。
这里的空间似乎能识人，把人大多都分了开来，颜芜也不知道被传送去了哪。
不过，以他的实力，也不用过多担心。
顾随之道：“我刚刚果然没有感觉错，这就是几千年前的神魔大战的战场，这处秘境居然是那个时期的人留下来的，难怪有些东西我看着眼熟。”
四周的血腥味浓烈得呛人，林慕掩住鼻子，没有继续站在风口上。
相传菩提老祖确实陨落于几千年前。
但是不是战死，就无人得知了。
经历过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的人，大多对此事避而不谈。
都说是因为战争太过惨烈，修仙界这边死去了太多的人，到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黄泉河上鬼哭声震天，才会让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人都不愿意再提起。
林慕进过不少秘境。
这种死前留下的秘境，记录的还是自己生前最后一段时光，大多是有遗愿未了。
说得通俗易懂一点，这里的考核，大概就是看谁先搞懂他到底想做什么，然后帮他把这事给做了。
菩提老祖想做什么？
作为修仙界的人，又是向来以慈悲闻名的佛家中人，大概就是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吧？
顾随之说：“想要帮修仙界这边的人打赢这场仗也不难，把妖族那边几个妖尊解决掉就行了，发起战争，到处挑事的一直是他们，其余妖族未必有这么大的野心，有这野心也没这能力。”
但问题在于此。
林慕道：“菩提秘境要求合体期以下才能入内，进入这里的人，最多不过出窍期，要怎么才能帮他们打赢这场仗？”
那可是上古神魔战场。
动辄就是渡劫期化神期的大能，甚至半步飞升的存在都曾出现过，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万物跪服。
他们几个人能顶什么用？
“先去看看吧，应该不是要你去打仗，不然这就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顾随之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要是能联系上修仙界那边的人，说不定也能搞清楚点情况。”
林慕也是这么想。
现在线索未明，也只能先看看情况了。
但他刚走出没两步，就路过一处造型诡异的奇石。
顾随之惊疑不定：“这个地方……不是妖族的葬魂岭吗？这块石头还是我劈开的，你这是直接被传送到妖族的地盘上了？”
……
……
长鱼未央睁眼时，先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铁锈味。
“你是哪个宗门的？”有人推了他一把，嗓音粗嘎，急匆匆透着不耐烦，“元婴初期……新来的吗？赶紧去那边登记，今天又死了这么多人，别在这闲着一动不动的，快点来帮忙。”
长鱼未央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他最讨厌别人不经同意触碰他的身体。
长笛滑出袖口半寸，他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动作又止住了。
说话的也是一个修士，一身灰扑扑的道袍，破了好几道口子不说，还沾满了血和泥灰。
脸更是憔悴不堪，活像好几天没睡了一样。
动作虽然粗鲁，但是没有恶意。
说完这句话，他就顾不得长鱼未央了，转头去招呼其他人：
“喂，那边的，别把受伤的人往那边送了，归鹤宗人满了，送这边。”
长鱼未央心中不悦，但见这些人脚步匆匆，运送的又都是伤者，按捺下不喜，往后退了几步，免得挡住别人的路。
等这些人离开，他屏息打量周围，不甚确定：“这是……千年前的古战场？”
长鱼未央回过头看去。
连绵百里的营帐，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急切呼喊的，哀声喊痛的，板着脸忙碌的……
一些打扮仙风道骨的老者，同样是脚步匆匆，满脸焦急。
一道清丽的身姿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过才二十上下的女修，站在一处营帐前，身材高挑，一身雪色衣裙简洁利落，腰间玉带束出一段柔韧腰肢，乌黑浓密的发全部梳拢在脑后高高扎起。
手持一把纯银色的长剑，剑鞘如一泓冰泉，泠泠沁人。
剑柄上有特殊颜料铭刻而出的冰蓝色花纹，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太弥宗，掌门弟子。
那个传说中的仙门……
那这人就是……
长鱼未央远远望着那双似金色琉璃的美眸，一股颤栗从心底升起。
这无关其他，只是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
——来自于普通凡人，在见到九天神明时，自心底升起的敬畏。
金眸，这是神裔的象征。
这就是传说中以一己之力，斩杀数十位妖尊，结束了神魔大战的那位……
神裔后人？
……
……
“哦豁，羊入虎口，这还真是妖族的地盘。”顾随之说，“让那些妖族发现了你，还不得把你绑起来当嫩羊肉涮了。”
他两手交叠，枕在脑后：“得了，咱们也不用想别的了，先想想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再考虑投奔修仙界的事情吧。”
林慕藏身在一块大石头后。
就在离他不到十丈远的地方，一队妖族士兵席地而坐，中间架着火，正在喝酒。
他前世没有去过妖族的地盘，两世加起来，见过的妖族，满打满算竟然只有三个。
三个都和顾随之有关系。
而这三人中，先不提顾随之的人族形态，也不提碧楪王蛇——他也没有见过碧楪王蛇的人族形态。
剩下一个混血狐狸，人形相当养眼。
稍微收拾一下，卖进青楼都能当台柱子。
人间的风月画本上也大多把修炼成人形的妖族描绘的俊美风流。
又有鲛人族在前，在林慕的印象里，妖族大多容貌出色。
这会儿L看了才知道，那只是个例。
顶着个牛脑袋的，两只手是人的模样，脚却是彻彻底底的牛蹄子；外表像人，但是一张嘴吐出一截紫黑色分叉舌头的；还有直接就是半人半蛇形态的……
看起来都像是能吃人的。
“修仙界那些小娘皮子，太不经打了，老子一蹄子下去，直接给他打成肉泥！”
“诶，还用得着你，我上次假装是人，受伤倒在路边，那群傻子还真以为我就是了，跑过来救我，我吐了节舌头给他看，当场把那傻子吓
昏过去了哈哈哈哈！”
“就是你上次吃的那个吗？确实傻兮兮的哈哈哈哈。”
“就是是个男的，年纪还不小了，要是是个人族小孩，那滋味可真不错。”
说着，一群人大笑起来，拍打着大腿，铁质酒壶在半空中一撞。
空气里弥漫着酒臭味。
“四个金丹期。”林慕无声无息拔出剑。
葬魂岭在妖族外围，不算腹地，但距离边境也还有一段距离，他跟着顾随之提供的路线走，眼看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妖族巡逻的士兵也多了起来。
“等等，有人来了。”
林慕浅浅蹙了下眉，又把剑放了回去。
空气里突兀的出现一阵风。
地上风沙盘旋，越来越烈，落叶泥沙混在一起，伸手不见五指。
几个喝酒喝的正欢的妖族士兵当即抄起武器站起身，牛眼一瞪，恶声恶气地朝着空气呵斥：
“呸！是谁暗算你牛爷爷？”
“给老子站出来，暗处偷袭算什么？”
虚空里，一道男音传来，清淡飘渺，只有一个简短的音节：
“嗯？”
听到这一声，场中三个小妖僵直了身体。
威压落下。
扑通扑通扑通——
三个小妖跪成了一团。
风沙平息，一个男人自风沙中走出，一身紫金色长袍，身量颀长，面若美玉，一双丹风眼斜斜上挑，无端显露出几分邪性，薄唇天然下垂。
他扫过这几个底层小妖，捻着檀木佛珠的手指动了动。
“傅……傅大人！”三个小妖认出他，顿时吓破了胆，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刚刚还大放厥词的牛妖一双蹄子抖得险些把地面打出一个坑。
男人嗤笑一声。
顾随之道：“傅初嵇？他怎么在这里，他这会儿L不该在妖族的大本营那边，跟龙族和凤族的那几个商量怎么打仗吗？”
林慕：“前辈，你认识他？”
“认识啊，这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顾随之说，“说得准确一点，这是我唯一的朋友。”
碧楪王蛇和颜芜不算，那是他捡回去的小弟。
颜芜混得都不能说惨，而是惨不忍睹，混血一直就不招人待见。
碧楪王蛇当初也不是这么威风，还是个发育不良被族人欺负的小可怜。
他有意无意地帮了他们一次，然后这俩就赖上了他。
但是傅初嵇不一样。
林慕多看了那男人一眼，眉眼间掠过一丝情绪。
顾随之唯一的朋友吗？
林慕敏锐地察觉到，顾随之提起这个人的时候，语气和提起颜芜他们截然不同。
好像……还有一丝怀念？
“说起来我跟他也是认识了好多年，大概十来岁那会儿L，我刚去妖族的时候就认识了，之后老长一段时间一直混在一起，我突然想起来，那时
候他还住在我隔壁。”
“后来他卡在大乘期到化神期这个界限上，卡了好多年，怎么都突破不了，差点把心魔都搞出来了，我还一直鼓励他，给他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一直说我俩是最好的朋友。”
林慕手始终搭在剑柄上，没有放松。
听到这话，压在剑柄上的指腹不易察觉地加了点力道。
“那我们现在……”
林慕停顿了一下，想问他要不要上去和朋友见个面？
虽然这只是一个幻境。
但是，既然是这么好的朋友，这么多年没见……
“然后这个好朋友就背后捅了我一刀，还是专门跑到人族来捅的，把我捅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顾随之不胜唏嘘。
“……”
“别让他发现你，这畜牲心最毒了，别的妖族发现个人，最多也就是把人吃了，但要是落到他手里，那真是生不如死。”
林慕点点头。
恰好傅初嵇也只是路过，随手教训了这三个小妖，就离开了。
顾随之帮他掩盖了气息，两人悄无声息从那里离开。
等他们偷渡离开妖族边境，到了安全的地方，林慕停下来休息。
他一边注意四周，几次无意识地看向自己身旁的剑。
顾随之感觉到林慕似乎有点疑惑。
解释道：“他是天魔蝎一族的，不喜欢吃人，就喜欢把人抓回去，在人的身上注入毒素，然后看他一点点腐烂。”
这种杀人方法，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林慕问：“前辈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也不能说这样的人吧，其实整个妖族都这个样，没几个好东西，大家蛇鼠一窝，谁也不比谁干净到哪去，但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去歧视谁，不过我跟他认识，是因为那会儿L我刚去妖族，别的妖族不太待见我。”
顾随之说着说着，还不忘告个状，卖个惨，“你不知道，他们都排挤我，孤立我，霸凌我，想当年我是多么的弱小无助可怜……”
林慕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他的状况，问道：“只有那个人没有这样做吗？”
“对啊。”
林慕抿了下唇。
原来是这样，年少时的情谊，于困境中伸出的援手，就好像身处黑暗时的一道光，也难怪他们成为挚友，这么多年还……
“其他人被我往死里打了一顿之后，都知道脚底抹油跑了不来招惹我，就他一个，被我打了好几顿之后，还坚持在我周围献殷勤，我当时还以为，他要么就是脑子不好，要么就是别有所图，闲着也是闲着，他说要跟我做朋友，我就答应了。”
“反正是个端茶倒水的，不用白不用。”
“…………”
林慕无语：“前辈，你管这叫做朋友？”
“是他自己说的，又不是我说的，”顾随之摊手，“我当时就差在门口插个牌子，说闲人免进滚远点别烦我了，谁
敢来烦我我就直接动手，但凡长了脑子的，都知道绕着我走，就他一个，死皮赖脸赖着我不跑，我就好奇他到底想干嘛。”
林慕无话可说。
你被排挤被孤立hellip;hellip;还真不是无辜的，而且，被霸凌hellip;hellip;
他持保留意见。
就顾随之说的这些话，里面囊括的、他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很难说是谁在霸凌谁。
而且，他感觉这只是顾随之做过的事情中的冰山一角。
林慕：所以他接近您究竟是想做什么？?”
“不知道，他被我压榨了挺多年，也没见他表露出个什么想法，搞得就跟无欲无求、真的只是想跟我做朋友一样，哦，不对，他好像一直挺热衷于煽动我去仇视我父亲那边的人，一直给我灌输他们抛弃了我这种念头，难道是那老头的仇人？”
顾随之想了想，但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个什么结果。
再说他本身也不太在意。
爱谁谁吧。
他从出生就没见过他那位血缘上的亲生父亲，也懒得去关心对方有没有被人寻仇。
顾随之悠哉悠哉地枕着手，“他早说嘛，在我耳边罗嗦了这么多年，天天跟我说我那姐姐有多受宠，过的有多好，有多风光无限，我那爹对我又有多冷血无情，那简直是……有些事情，我怀疑那老头都未必能了解得这么清楚，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还以为他是想给我当姐夫呢，吓我一跳。”
他戏谑地笑了一声：
“当时我还想，要不要告诉他，我那个姐姐就不喜欢男的，他在我这受虐再多年也没用。”
林慕听得摇头：“前辈，您既然早就知道他居心不良，实在不该让他留在您的身边。”
“他又打不过我，”顾随之不怎么在意，“但凡他表露出一点不轨的心思，我一根手指就按死他。”
“那您后来不还是着了他的道了吗？”
被背叛，然后被困在一柄剑里沉睡几千年……
顾随之在想些什么呢？
“那次啊……那次主要是当时我作了个大死。我预感到天劫快到了，要是过了天劫就飞升了，但我……不太喜欢我那父母，不想带着他们给我的东西飞升，就把自己的魔骨抽出来了，搞得半死不活的，本来以为会死在天劫下，谁知道他背后捅了我一刀。”
林慕握着剑，剑柄原本是冰冷的，被他拿在手里久了，碰着的这个地方染上了他的体温，竟恍然也有了温度。
……不太喜欢父母，是因为他们抛弃了他吗？
明知抽出魔骨会九死一生，有极大的可能死在天劫下，还是选择了这样做。
确实符合顾随之的性格。
不在乎生死，只在乎自己快活。
顾随之：“他作恶不少，也算是天道眼里的蛀虫之一了。”
“买一送一，天道得高兴坏了。”
顾随之啧了一声，“这一波我和天道是互相恶心啊，祂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但我死了，祂还得给我报仇，所以大家都不高兴。”
他理了理这个思路，“不对，他不高兴，那我就高兴了。”
说完才发现，林慕好像好一会儿L没说话了。
他人在林慕识海外，不像在他身体里面的时候那么方便，感知他的情绪也是朦朦胧胧的。
不过，顾随之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事，大致猜出了个结果，挑了挑眉，玩味道：“怎么，在心疼我啊？”
“嗯。”
顾随之这人是何等的狡猾，何况两人刚刚还闹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愉快”，上天就送了这么个机会给他。
这不得赶紧抓住。
他立刻开口：“那你……”
不得亲亲抱抱好好安慰他一下？
顾随之满脑子里全是见不得人的念头，不等他给自己讨点福利到手，就听林慕说：
“我决定也让你心疼一下我。”
顾随之：“？我还有哪个地方没疼到位……”吗？
顾随之诡异的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L。
“你脱衣服干嘛？”
林慕平淡道：“给你掐出来的伤上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