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随之又换了个说法,好生好气地哄：“或者你要怎么消气，只要你说，我都照做,行吗？”
“您安静一会儿吧。”林慕头疼，“我……”
他其实没有真的生气,就是有些气恼顾随之这样随心所欲地戏弄他。
与其说气顾随之,不如说气自己。
他的年纪说大也不算大，在动辄成百上千岁的修仙界，他这个年纪就太不起眼了,偶尔出去走动，碰到那些修为高辈分也高的，还会被人骂一句不知所谓的小子。
说小,前世也活了几百年。
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其中还不乏一些奇形怪状的人。
但他向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习惯万事从心,与他友善，他就报以善意,与他为恶,他就疏远，与他有恩，他就报恩，与他有仇，他就报仇。
但人生在世，就如一叶扁舟,相逢都是过客。
就算交好，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顾随之……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但真说起来，顾随之算是和他最亲近的人。
这种亲近不只是指彼此的关系,还因为顾随之就在他身体里。
他的一举一动顾随之都能看见，不仅现在，就连过去的记忆，都全然摊开在他眼前，没有丝毫保留。
这种关系相当微妙，也相当危险。
正如顾随之所说，他的实力不知比他强多少，哪怕身死道消三千年，只留下魂魄依附于剑中，也远不是他能比的。
只要顾随之想，随时可以夺舍他。
借着他的身体重生。
虽然这么说显得很不要脸，但整个修仙界里，能在资质上超过他的人，应该不多。
对于顾随之来说，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顾随之说他不受天道眷顾，夺舍他之后，未必就不能扭转天命。
明明一开始还不是这样……
林慕回忆起重生之初，顾随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识海里，那一瞬间带来的悚然，还有和顾随之说第一句话时，心里的感激，茫然，不适，还有隐隐的警惕……
直到顾随之一句：“看，现在它弯了。”
生生把他思绪搅的一团乱，再后来的事接踵而来，渐渐的两人熟识，不知何时心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是什么？
在经历了一次次的戏弄后，他渐渐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奈，甚至感到了麻木。
这一次，他的情绪波动都比前一次更大……
而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这个突如其来的顾前辈，究竟是什么人？
林慕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气顾随之，还是在气越来越容易受顾随之影响的自己。
他掠过满地狼藉，把绫月皇帝身上属于自己的剑伤重新处理。
在被追杀的那些年，他做这些事的技术十分熟练，轻易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让别人
看不出真正的死因。
把最后一道伤口伪装成野兽撕咬，他半蹲在地上，一手扶着剑，低声道：“我不是生您的气。”
顾随之含笑道：“这样吗？那就好。”
鲛人泪收入手中，幻境也随之破灭。
漫山遍野的粉蓝色花朵如潮水退潮般消失不见，露出地上崎岖坑洼的裸露土地，还有深秋时节半死不活的枯草。
因为刚才的战斗，山壁地面都跟被飓风卷过一样，到处一片狼藉。
林慕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人，转身去查看。
源柊琉躺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气了。
即使在死后，他的手也保持着一个往后伸的动作。也许是想趁着他们战斗时逃跑，只是最后没能成功。
源柊琉脖子上横着一道狰狞伤口，造成伤口的东西就插在他尸体不远处。
是一块雪白的鲛人骨，上面还沾着绫月皇帝的血。
绫月皇帝爆发时，看也没看，就把手上的鲛人骨甩了出去。
那鱼骨锋利无匹，也是他倒霉，刚好倒在那个方向，鲛人骨轻易就把他脖子割开。
鲜血源源不断流淌出来，把地上的土浸湿得泥泞一片。
源柊琉一心想讨好绫月皇帝，顺便收拾了胆敢不给他面子的林慕，见到林慕接取任务，立刻就前去报告给绫月皇帝。
那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终会成为了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死在这里。
不过绫月皇帝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大概就没想过让这个废物儿子活着从这里离开，留他一命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源柊琉和源柊梧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果鲛人圣女怨气未平，说不定可以用源柊琉迷惑鲛人圣女。
可惜的是没派上用场。
源柊琉就这样把自己送进了死路。
林慕没有替人收尸的习惯，尤其是这两人和他不熟，甚至说的上有过节。
索性没管，去找源柊梧，交给他决定。
无论源柊梧最后让这两人是曝尸荒野，就在这里烂成白骨，还是念及血脉亲情给他们收尸，都和他无关。
他找到源柊梧时，源柊梧刚从幻境里出来，踉跄了两步，扶住山壁才站稳。
“你之前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我就眨了个眼的功夫，去追你也没追上。”
源柊梧嗓音有些虚浮，像是累极了，说话也有气无力，“走吧，我们……”
他刚站起身，差点又跌了下去。
林慕用剑柄抵住他肩膀，免了他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危险，也不去问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看着也不会是什么开心的事。
“我已经拿到鲛人泪了。”
林慕拿出鲛人泪，给源柊梧看了一眼，便收了回去。
又拿出鲛人圣女让他代为转交的珍珠，递给源柊梧。
“还有这个，你妹妹说送给你。”
“是吗？”源柊梧怔忡问了
一句，手指僵硬地接过珍珠?，紧紧握在手里，身上的精气神突然垮了下去，靠着山壁滑坐在地，一手捂住脸，“那就好……那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眼泪就从眼眶滑落，开了个头就止不住似的，偏开头用手臂遮住脸。
他在绫月国皇宫煎熬了这么多年，明明知道母亲和妹妹的死，但一个字都不敢说，也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日复一日地煎熬着，就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绫月国第一天才的名头才活到现在。
要不是绫月国皇帝可笑的自尊心，不想让别人嘲笑他是废物，生的也是废物，试图用一个天资聪颖的儿子焊牢自己的威严，才留他一命。
不过也只是留他一命而已。
但凡他表露出一丝一毫反抗的意思，都会被绫月皇帝毫不犹豫地除掉。
这些年来，他近乎无望地等着大祭司说的人出现，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让他带着自己去寻找妹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送她回大海。
经年夙愿，一朝得以实现，却因为长久的隐忍，连哭都是无声的。
林慕等他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道：“我还见到了绫月国皇帝，以及你的五皇兄。”
源柊梧浑身猝然一僵，抬起头，摇摇晃晃就想站起来，神色间隐有癫狂：
“他们在哪？他们是来抢鲛人泪的？畜牲……她都死了，他们还不放过她……”
“死了。”
“……死了？”源柊梧慢慢重复，“父皇和源柊琉……死了？”
他脑子转不动似的，怔怔问道：“怎么死的？”
林慕：“鲛人毒反噬。”
他隐去了自己，不是怀疑源柊梧，只是习惯性自保。
但他也不算说错。
绫月皇帝确实是鲛人毒缠身，才毫无还手之力，不然的话，就算他是个靠外物堆砌上去的大乘期，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源柊琉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绫月皇帝走火入魔的时候随手杀掉的，或许绫月皇帝自己都没发觉。
源柊梧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展开，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
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他们的尸体在那边……”林慕朝来路示意，“对了，盗取鲛人泪那人的尸骨也在那边，你要是想去给他们收敛尸骨……”
“我给他收尸？他早就该死了，他这么对我母亲和我妹妹，我还要把他当父亲看吗？”
源柊梧冷笑。
但很快又想起来，那毕竟是绫月国皇帝，要是就这么死在这里，一个处理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他看了林慕一眼，承诺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牵连到你。”
林慕难得生出些好奇：“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同样是……父母之殇，源柊梧会怎么做？
源柊梧平静了些，思考片刻，道：“我得把他带回去，国师一脉知道鲛人的事，这样才能解释
他的死。”
“国师一脉？”
林慕记得，他前世好像也听过这个存在。
绫月国皇室先祖曾经也是仙门天骄。
只是后来各大天骄开宗立派，无数仙门并出，东洲十六岛，西海三山，北境一域三宗七门……仙门如雨后春笋接连崛起。
那是群雄并起的时代。
彼时南方也出了几位闪耀修仙界的夺目明珠，却没有如其他地方一样开宗立派，而是效仿凡人建立南方五国。
绫月国皇室一脉早已落寞，当初惊才绝艳的天骄，传承至今，皇室成员大多天资平庸。
源柊梧就是绫月国近五百年来最出众的天才，还是依托身上一半鲛人血脉。
相比起逐渐流失天赋的皇室，国师一脉才是真正的修仙传承。
他们不以血脉为纽带，而是以师门传承，更接近于其他仙门。
顾随之感叹：“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绫月国这皇室也算作恶多端，天赋一代不如一代很正常，要不是鲛人一族气运太盛，任凭他跟谁联姻，都生不出个百岁金丹来。”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做天在看了。
林慕似有所悟。
源柊梧解释道：“当初把我母亲从海里抓来的就是国师，他们和皇室之间有血契，世代为皇室服务，当初国师就是用我母亲和父皇做交易，换取自由。”
说到这，他握紧拳头，手背青筋。
细说起来，他母亲和妹妹的仇不止在绫月皇帝一人身上，国师、还有瓜分他母亲的那些人……
源柊梧道：“抱歉，之前没告诉你这些，是觉得这些事说出来也没用。”
林慕明了。
确实没必要，这些事对寻找鲛人泪毫无作用，只是绫月国皇室之间的秘辛。
“这些是你的事，不用告诉我。”林慕道，“我会依照约定把鲛人泪送回大海。”
源柊梧恍惚地应了句：“好。”
他有心想再看一眼，又觉得愧对，无颜再见她。
他进这座山谷以后，就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里大雾四起，他什么都看不见，找不到出路，只能在大雾里跌跌撞撞寻找出口。
直到刚才，他才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那是他的妹妹。
妹妹对他说再见。
哥哥再见。
没有丝毫怨怼，也没有不甘，只有不舍。
源柊梧靠着山壁坐了一会儿，神色变幻，忽然站起身。
朝林慕之前所指的方向走过去。
林慕看着他的背影。
源柊梧像是知道他在看，走了两步，停下来，没回头看他，
“……这次的事多谢了。”
“不客气。”
源柊梧背影震了震，没再说什么，大步朝内走去。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林慕转身朝外走去，“
后会有期。”
踏入山谷深处之前，源柊梧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足足十几息，最终敛了心绪，朝内走去。
……
山谷外，林慕望着天边，天已经黑了。
他之前在拍卖行挂了委托，让拍卖行帮他留意碧玉桃花，现在该先回绫月国国都，看看碧玉桃花的寻找进度。
如果拍卖行已经帮他找到了，那正好可以取走，要是没找到，沿路还能继续寻找。
但手上又多了个送鲛人泪的活。
绫月国国都，东陵海，还有他，这三个点是在一条线上的。
不巧的是，他在中间。
“得先回去一趟。”
林慕打定了主意，朝绫月国国都而去。
他来的时候是和源柊梧同行，有飞行宝器代步，速度更快。
但现在源柊梧有事要忙，他们没有熟到那个份上，既然没有共同目的，那也就没必要再和他同行。
林慕就近进了个城镇，在镇上找了一家今日连夜前往国都的商行，支付了灵石搭便车。
他回到绫月国国都时，源柊梧已经先一步抵达，绫月皇帝的死讯已经传遍了国都。
城门口无端多了几分肃杀，士兵进城检查都变得严格不少，街道上挂满了白色纸花，连天空都阴沉了不少。
林慕直接去了拍卖行。
把委托牌子交上去后，拍卖行的负责人很快迎了出来。
“诶贵客来啦？这不巧了吗？您上次让我们留意的碧玉桃花昨天刚有消息，您也没给我们留联系方式，我们正愁不知道怎么通知您呢。”
林慕：“卖家报价多少？”
“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卖家身份比较特殊，前几天突然放出消息，不要灵石，要以物易物。”负责人陪着笑。
以物易物？也算是常见的交易方式了，就是不知道卖家要什么。
林慕问：“他要什么？”
负责人四下一看，掩了半边嘴，压低声音：“九转冰魄莲。”
九转冰魄莲也是极为珍稀的灵果。
九转冰魄莲和梧桐翎的用途相似，都能提纯灵根。
对于这类能够直接提升天赋的宝物，向来是有市无价。
按照品级划分，九转冰魄莲是八品上品的灵物，碧玉桃花只是八品中品。
用上品换中品，看似亏了，但比起碧玉桃花，九转冰魄莲的适用范围更窄，只对冰系灵根的修士有用。
冰灵根是变异灵根，且只会由单系水灵根变异而成，一出世就被划为绝世天才的范畴。
但毕竟数量少。
相比较而言，九转冰魄莲的行情就没有那么好。
负责人说：“您也知道的，碧玉桃花这种东西，从来就只生长在西方那几座仙岛上，一直被那几家宗门垄断。说珍稀呢？它时不时又有卖，说常见呢？有时候十年八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朵，我们近期就打探到了这一朵，您要是不急着用，
可以再等等，我们再帮您打听打听？”
不是他泼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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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桃花还有的卖，九转冰魄莲却只在一些极为特殊的秘境中才能寻到。
那些秘境中，近期开放的，就只有一个。
而那一个，却是凶险至极，合体期以下的修士都能进入。
在秘境中，来自修士的危险有时候比秘境还要高。杀人夺宝这事，说来不光彩，但重宝在前，谁能忍住不动手抢夺呢？
死在秘境里，可是没人管的。
眼前的少年穿着气度虽不凡，却无门无派，就是遇到事情也没人帮忙撑腰。
天资再好，如今也还年少，不过金丹初期，实在犯不着以命犯险。
“我知道了，多谢。”林慕道。
负责人还以为他听进去了，但随即他又问道：“您方便透露一下卖家的身份吗？”
负责人诧异，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人还要去？
林慕知道他好意，道：“我未必会特意去寻九转冰魄莲，只是想将来要是有个万一，我也有个方向可以找。”
“也是，”负责人摸摸胡子，让一旁的伙计拿来一本册子，“这是那位卖家的资料，你要是有这份机缘，就去寻吧。”
“多谢。”
负责人笑眯眯道：“客气客气，我们收了钱的，还要感谢贵客您照顾我们生意。”
林慕拿着消息离开。
“诶，客人。”
负责人突然叫了他一声。
他低头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似有意似无意地说：“出门在外，财不露白，有些事，还是要低调一些才是。”
他意有所指地低声说完，又换上一副笑脸，恢复了正常音量。
“以后常来照顾生意啊，我们这里每月都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届时有不少好东西，包您满意。”
出了拍卖会，林慕道：“他的意思是……”
顾随之给他翻译：“你上次在拍卖会一掷千金，这里有地头蛇盯上你了，他听到了风声，不好管闲事，明着说出来，只能这样提醒你快跑。”
“啧，这绫月国上上下下就没几个好东西啊。”
他评价：“蛇鼠一窝。”
走了个仗势欺人想要明抢的五皇子，又来了一群暗地里盯梢的地头蛇，难怪绫月国皇室的子弟成了这模样。
林慕没有耽搁，径直朝城门走去。
“诶客人要去齐昉国吗？这里一车六个人就等一个了……”
“东陵海！东陵海马上发车了！有没有要去东凌海的！”
“国内只要十灵石一个人，八灵石也行！”
城门口，不少车架停在城门跟脚下，车主人站在车边热情拉客。
林慕避过他们的招呼，没有再找人同行、搭个便车的想法。
他现在麻烦缠身，先不说短时间内不好分辨，有可能直接把自己送到别人手上。
就算遇到的是正经车队，那
些人不愿意放弃，还是追了过来，伤及无辜就不好了。
一出城，顾随之就道：“有人跟着你，三个金丹，其余都是筑基。”
林慕不动声色颔首。
虽然有人笑言，说如今的修仙界筑基多如狗，金丹遍地走，但是落实到实际上来，金丹的修为已经不算低了。
金丹之后就是元婴，一旦突破，就能自行开宗立派，说出去也会被人尊称一声元婴老祖。
只有大宗门里，才会出现有元婴期的弟子都情况。
而这里一出现就是三个金丹。
这样的实力，难怪敢尾随打劫。
林慕没有理会这些人，又走了一段，到了荒郊野外，四下无人，才停下来，拔剑出鞘，指向身后空无一人的树林。
跟着他的人一见自己暴露，骑着马从林中走出。
为首是一个彪形大汉，手拿一把巨斧，威风凛凛地挥舞了两下，嗓音粗噶：
还以为你跑了，结果自己送上门来了，哥几个也不是故意为难你，把你上次拍下的梧桐翎和身上的灵石都交出来，我们就放你离开，不然的话，哼！㈡_[(”
旁边有个瘦猴模样的人帮腔：
“就是，我们这边可有三个金丹高手，剩下的人也都半步金丹，你就一个人，还是识相一点，乖乖配合。”
他看了眼林慕的脸，舔了舔唇，“说起来你小子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不如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哥哥带你吃香喝辣？”
林慕点点头，把剑收回了剑鞘。
瘦猴一看他这么识相，眼睛爆出兴奋的光。
林慕活动了一下手腕。
一盏茶后，三个金丹高手，和五个半步金丹的半高手躺了一地。
鼻青脸肿，捂着肚子□□打滚。
瘦猴被打的最惨，被一脚踹飞出去撞断了几棵树不说，还被踹断了一条腿，兼两根肋骨，脸上也挨了一脚，看到林慕就哆嗦：
“你你你你你……”
林慕平静道：“打劫，把你们身上的钱交出来。”
瘦猴：“………………”
林慕清点完收获，牵了他们最好的那匹马，翻身上马，离开了这片树林。
只留下一句：“还以为三个金丹有点能力，结果是注水的。”
瘦猴：“……呸！你等着，爷给你下了迷迭花，你就等着今晚做噩梦吧！”
躺在一边的巨斧壮汉怒道：“你都给他下药了，为什么不下点有毒的？再不然你下点□□啊！妈的老子娶媳妇的钱都被他打劫走了！”
瘦猴被他吼得瑟缩了一下，委屈道：“……可可可可是老大，这是我在路边随手拔的，有毒的要花钱。”
他买不起，他的钱都用来买药冲金丹了。
壮汉：“……”
妈的！
有了坐骑，速度再次提升，林慕一路疾行百里，到了最近的一座算得上规模的城池。
他才停下来，打算休息
一晚。
酒楼里，等菜的间隙，他从袖子里取出拍卖行负责人给他的消息，展开来看。
负责人没有说谎，卖家的身份确实特殊。
蓬莱圣子，长鱼无央。
碧玉桃花生于海外仙山，蓬莱仙岛就是其中之一，蓬莱圣子能拿出碧玉桃花也不奇怪。
林慕前世也曾和这位圣子有过交集，记忆中，这位圣子拥有极为罕见的变异单灵根，属性正是冰。
前世蓬莱圣子以一招之差惜败于棠溪聿风，最终在登天榜上排名第五。
水只是和火不容。
但他和火冰金这三种灵根都气场不合。
比起源柊梧那样稍微温和的水灵根，能滋养万物，林慕向来对这位身怀变异冰灵根的蓬莱圣子敬而远之，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
再说这九转冰魄莲，林慕也曾听说过。
能出九转冰魄莲的秘境，开放时间距离如今最近的，就是半年后开启的菩提秘境。
传闻这方秘境是佛家一位先圣羽化后留下的洞天福地，佛修讲究缘法，并不排斥其他修士入内寻找机缘。
菩提秘境每隔百年就会开启一次，合体期以下修士都能入内寻找机缘。
菩提秘境开启的时间恰好和登天榜之间隔了五年，算是登天榜大比之前一次试炼。
只要没有闭关到紧要关头，各家天骄大多都会在师门长辈的护持下入内寻找机缘，力图在登天榜大比开始之前进一步提升修为。
林慕也曾进去过。
当初棠溪聿风让他送给墨知晏的那把地品灵剑，就是他在菩提秘境中寻得的。
彼时他对这些人彻底没了期望，只是把自己一生得到和付出摊开，一笔一笔清算。
那把剑之后，他彻底还清了欠他们的，从此一身轻松。
现在想来，还的还是太多了。
酒楼上菜速度不慢，很快把珍馐摆了满桌。
看着这一桌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香气扑鼻，光是摆盘都让人眼花缭乱。
林慕提起筷子，一时竟然找不到从哪开始下口。
这些东西不是他要吃的。
他能辟谷，但他识海里的那位可不愿意辟谷。
顾随之一扫菜色，十分满意：“先吃那个鱼，对，长得跟个球一样那个，珍珑锦鱼，你别这样吃啊，丢汤汁里泡一泡……真不错，再试试那个鸡汤，嗯？里面还加了白玉莲子？不错不错。”
林慕在他的指挥下，一道一道吃了过去。
短短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饭量都在往上升，明明修士该辟谷的……
他一道尝了一口，然后让顾随之找到喜欢的，再吃第二口，不喜欢的就放远。
中间有两道味道有些怪异的，林慕吃不太惯，总觉得有些……膻，顾随之却喜欢。
林慕吃了三口，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水清口。
林慕坐在窗边吹风，望着窗外人繁华景色，一手端着茶杯，在氤氲茶香中放空思绪。
顾随之注意力还在饭桌上，有些可惜，“你饭量怎么这么小？”
“前辈，我已经吃了两个成年男人的份量了，”林慕放下窗边的竹帘，“再吃下去真不行了。”
顾随之回味：“青蹄山羊好吃是好吃，就是我记得……这东西和珍珑鱼混着吃，好像有什么功效来着，就是时间太久了，我都记不太清了。”
顾随之冥思苦想，总觉得这是一件蛮重要的事，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但林慕已经感受到了。
这两样东西混着吃，结果就是……
催情……
林慕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迎面吹来的晚风都好像变成了热风，额头鼻尖泌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用力到骨节泛出青白。
他闭了闭眼：“前辈？”
顾随之：“啊这……”
顾随之：“我记得不是这样啊，除非还加一个什么草。”
林慕平静道：“是吗？”
顾随之无辜：“这次真不是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