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中天。
林慕站在青楼……一栋看着非常像青楼,名字也十分青楼的花楼门口,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身后挂着“芙蓉楼”招牌的二层小楼上,一群花枝招展女人对着他热烈地摇晃手怕。
声声娇俏,笑如银铃。
“客官,慢走呀,下次再来啊。”
“客官……”
一阵深秋寒风卷过,从未有过的感受席卷了他全身。
微妙,难言,仿佛被人当街扒光了衣服。
林慕默默拢了拢衣襟。
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十指修长细腻,光滑如玉……跟有人趁着他昏迷了把他的手剁下来换了只新的一样。
他下意识做了这一个月以来,出现在他身上的频率直线上升的动作,揉了揉额角。
一揉就僵住了。
他的手,和他的脸,好像彼此突然就不认识了一样。
好像一块软玉,被风霜不断打磨,生生成了一块粗糙的石头。
但是现在,有人把石头抛光打磨,除掉表面的风霜雨雪,又变回了软玉。
明明只是昏迷了两天。
一醒来就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而且非常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也就算了,身上还被人里里外外地“修整”了一遍。
他现在不觉得自己是被人当街扒了衣服了,这分明是连皮都换了一层。
林慕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自己身上的其他部位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麻木道:
“顾前辈,您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带你买了点小衣服,买了点小首饰,还买了点其他杂七杂八的。”
顾随之说得随意,好像只是一时兴起出门吃了个饭。
“那我刚才是……”
“哦那个啊,那是绫月国这边的特色,叫养生馆,专业按摩放松,你不是累了吗?我特地找个地方让你的身体好好休息一下。”
顾随之大手一挥。
“我的手……”
“这不挺好的吗?我特意交代,让她们用最好的药膏,一次性除疤,效果不错,这钱花的值。”
顾随之大力赞叹,肯定了姑娘们努力大半晚上的工作成果。
“可是……”
林慕看着自己的手,这是除了个疤的问题吗?
他的手上一次白成这样,可能还是刚出生的时候,还有皮肤……就是刚出生时,他也没有过这种风吹一下都能清晰感知的经历过。
顾随之一看就啧了声,义正言辞教育他:
“手,就是男人的第二张脸,你还是个剑修,不知道手指灵敏度有多重要吗?现在不是刚刚好?你就知道关心好不好看!”
这简直倒打一耙。
眼看林慕呼吸都不畅了,顾随之“思考”了一番林慕这表现的原因,自以为找到了,好心安慰:
“放心,你
的衣服是我亲手给你换的,一件都没有让她们动手,就连做衣服量尺寸都是我亲自量的,保证没有让别人染指你一根头发,你就放心好了。”
十分义正言辞,一副可靠前辈的口吻。
可明明他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那个。
林慕猝然握紧拳头,还是抑制不住心底的羞耻蔓延。
……这辈子都不能再昏迷了!
绝对不能!
不然下次醒来就不知道人在哪里、又看着顾随之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事了。
林慕花了几分钟收拾自己的心情,抱着剑就想快速离开这里。
然而,他一走动,清脆的金铃声就从他袖子里传了出来。
叮铃铃铃——
林慕停下脚步,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温若凝脂的手腕,他一眼都不想多看,直接从自己袖子里摸出那条金色流苏。
铃铛声越发清晰。
流苏的系带绕在他手腕上,林慕理清了线条,就想往下解。
顾随之慢吞吞道:“这个一百极品灵石。”
林慕的动作生生止住了。
“你扔吧,我还买了十来条,扔了这个,我明天再给你换个红色的。”
林慕放下手,不再去跟这条流苏较劲,有些无奈,“前辈,您买这些做什么?”
“我喜欢啊。”顾随之说,“你戴着多好看啊。”
林慕:“……”
有吗?
“我还看了个玉佩,也很好看,就是只剩寒玉了,你戴着不合适,等下次看到暖玉再给你买。”
顾随之买了一天还没够,跃跃欲试想着下次再买点什么。
林慕有点怀疑了。
顾随之这种性格,是怎么攒下那么多钱的?
还是说……
他多看了眼手上的流苏。
流苏细腻,摸上去冰冰凉凉,水一样从指缝间滑落,那个金玲……
林慕抬起手腕,凑上去闻了闻。
熟悉的雪莲香传进鼻尖。
是棠溪聿风那个储物袋上熏过的香。
修仙界有专门的调香师,和凡间的调香师不同,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往往有些很特殊的功效,常见的有清心,镇神这些。
和炼药师有一定的相似。
只不过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大多不能吃,只能通过熏香持久地留在一件物品上。
一些效果好的香料可以卖出天价。
比如他手上这种,能让人识海清明、哪怕处在堕魔状态都勉强拉回一丝神志的。
针对性这么强,顾随之显然不是买着玩的。
还有这一身衣服。
除了美观,耐水耐火,冬暖夏凉,也不是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林慕心里微妙的不适烟消云散。
顾随之说他拿这些金子和灵石就是用来睡的,当床一样铺在地上睡觉。
整个岩洞也没有其他东西,整个身
家就只有一把剑,可见并没有经常出来买东西的爱好,现在……
这是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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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方式值得商榷。
“前辈,下次您再……再想做这种事,能否和我商量一下?”
“我和你商量了啊,换衣服之前我问你能不能脱你衣服,问了三遍你都不理我,人家在外面等着,我只好擅自脱了嘛,进去这家店之前我也问了你,可不是我自作主张,而是你……”
林慕:“好了,您不要说了。”
跟顾随之争辩这种事就是一个错误。
他说不赢的。
他深刻怀疑再说下去顾随之要给他详细讲解,在他昏迷的时候是怎么给他换的衣服了。
从解腰带讲到系腰带那种。
他稳了稳心神,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前辈,您刚才说,这里是绫月国?”
“是啊。”
修仙界门派千千万,其中东洲以十六岛为中心,西海以三山为信仰,北境以一域三宗七门为重,而南方以五国为尊。
绫月国就是南方五国之一。
他粗略回想了下这个国家的信息,纷乱的思绪逐渐归于平静。
绫月国地靠南疆密林,巫蛊盛行,据说绫月国的皇室自己都在养蛊,国师历代出自同一个师门,都是用蛊高手。
他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前世桃花海晏上,他曾经和这个国家的一个皇子打过一场。
当时这位皇子身上涌出了上万只虫子,密密麻麻往他身上爬,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而且,这个国家还有个很有名的东西。
“想到了是吗?”顾随之嗓音含笑,一字一顿,“——绫月花。”
“配合碧玉桃花一同服下,可以帮助人清除筋脉中的杂质,碧玉桃花可以从拍卖会里买,但是绫月花是绫月国国宝,在外面买不到。”
他不是随便挑了个方向乱走的,来这里就是冲着绫月花来的。
能做到一国国宝,可想而知效果。
绫月花也不负它的名声,除了清理身体里杂质,还能帮助人拓宽筋脉,是温养筋脉这一效用中的顶级天材地宝。
“你身体里的情况太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寒气和滞塞都有,必须要好好梳理一下,不然都不用等到你老,马上冬天,只要天一冷,就有你好受的。”顾随之说。
“而且你之前提升修为提升的太快了,虽然底子不错,但也有点过于偃苗助长了,再好的根骨也不能这么乱来,需要缓一缓,用绫月花来过渡一下最好不过。”
林慕也知道这东西好,可是……
“前辈,绫月花不好拿。”
“放心,我之前都打听过了,绫月国皇帝的一个什么宝贝丢了,正到处悬赏呢,只要能找到,要什么奖励随便提,据说除了他的皇位和皇后什么都行。”
林慕眉心拢起,“这也太巧了。”
“不巧啊宝贝,这任务挂在那三十多年了,而且你要对自
己的运气有点信心,这种程度算什么,只要你不突然跟天道对着干,你一定会越走越顺的。”
顾随之想了想,又提醒,对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天道是个狗东西,很喜欢搞什么平衡,所以hellip;hellip;?_[(”
“所以?”
“你去接任务的时候就知道了。”顾随之又不肯说了,双手插兜,笑得散漫不羁,“我现在说了也未必准。”
林慕心里有些猜测,也就没有追问,抱着剑,沿着长街朝前。
长夜未央,漫漫无边。
街边大多店铺已经打烊,只有天边一轮清月,撒下银辉。
月光拖长了他的背影。
顾随之说:“不管如何,先找个地方睡觉,然后明天去拍卖会看看有没有碧玉桃花,这东西也挺看脸的,有时候天天都有卖,有时候等个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看见一朵。”
“嗯。”
“你老把剑抱在怀里干嘛,这么喜欢就非要抱着?背着呗。”
林慕把剑插在背后的系带中。
“哦对,我还买了个发绳,等会儿你系上给我看看呗……”
“好。”
“……”
一问一答的声音随着风飘散,而另一边,气氛却远不如这里温馨。
华弥仙境百里外一座无人的荒山上。
溪流蜿蜒从山间流下。
这里人迹罕至,十天半个月都未必有人能来,树木葱郁,杂草丛生。
半人高的杂草掩映着一间小木屋。
棠溪聿风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浑身骨头被反复碾碎一样疼,又冷又饿。
……饿?
他不知道有几百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筑基之后,除了有助于修行的灵果和灵药,他再没吃过正常食物,早已不知寒暑冬夏,也不知饥饱。
饿肚子是什么感觉,他一辈子都没感受过。
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棠溪聿风很想问墨知晏,既然已经从那里逃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华弥仙境,反而带他来了这里,他身上的伤很重,急需治疗。
尤其是他的元婴。
随着时间流逝,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日渐枯竭。
再这样下去,他就算恢复了修为,也一定会留下不可弥补的暗伤,一生修为止步于此。
还有他的舌头和手臂,状况也一日比一日差,那股幽冷的感觉始终徘徊不去。
再不找炼药师好好医治,说不定就彻底废了。
棠溪聿风怎么可能愿意?
可他说不出话,写不了字,传不了音,没办法向别人求救,只要一张嘴,就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异“啊啊”声,像个怪物一样。
没有人会回应他。
墨知晏把他放在这里之后,用灵器布了个阵就离开了,至今没再回来过。
棠溪聿风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
哐当!
木门打开,冷风吹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跟着充斥整个房间。
棠溪聿风扭头看去。
墨知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已然看不出前日衣衫破烂、神魂不定的模样,衣衫整齐,脸上的擦伤也已经痊愈。
笑着看过来时,脸颊边酒窝若隐若现,是个十分乖巧的长相,衣袖一拂,便是富贵人家教养长大的偏偏玉质公子。
和他的狼狈行成鲜明对比。
墨知晏走到床边,扶着棠溪聿风坐起来,歉意道:“师兄,抱歉,是我来晚了。”
他的眼神和语气是这样情真意切,可棠溪聿风被他遗弃在这里,整整两天,不闻不问,哪里还能听得进去。
他现在只想质问墨知晏,为什么不让他回华弥仙境,而是把他关在这里?
还有,墨知晏……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我不想带师兄回去,可师兄这副模样……师兄你不知道,现在家里那些长老都不太喜欢我,你是宗门首席大弟子,要是你跟我出去一趟就变成这样,他们会更排斥我的,师兄你一向为我着想,应该不会介意吧?”
墨知晏说得理所当然,撒娇的口吻用的十分熟练。
他知道棠溪聿风一贯宠溺这个小师弟,把他当成师尊唯一的孩子,宠得没有边界。
哪怕后来知道他并非华羽仙尊亲生子,还是因为怜弱情绪隐瞒下了事实。
就这件事,哪怕墨知晏是受益者,也不得不骂棠溪聿风一句白眼狼。
要知道,棠溪聿风小的时候,华羽仙尊事物繁忙,从来都是丢给他一本秘籍,让他自己摸索修炼。
还是沁华夫人看不过去,把人带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才有了棠溪聿风的今天。
可棠溪聿风眼睁睁看着她因为思念亲子发疯,却因为可笑的怜悯,硬生生一个字都没有提,还对墨知晏百般宠爱,只在心里默默愧疚,几次三番因为这事泪水长流。
光哭有什么用?
墨知晏不屑。
界定律,末世先杀圣母婊。
要不是棠溪聿风的婊是对别人,完完全全利好他,人也算有用,他是绝对看不上这种人的。
既然那么关心他,愿意为他做这么多事,那为他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吧?
去南疆的一路上,棠溪聿风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我已经替师兄向门内告了假,就说师兄这段时间外出游历,师兄就在这里安心养病,不用担心其他。”
只要稳住了棠溪聿风,哄骗他喝下九天青莲的汁液熬制的药汁,再等上七七四十九天,他就能如愿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墨知晏自顾自盘算着,没注意到棠溪聿风刹那间的僵硬。
棠溪聿风迷惑地看着他,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他确实处处忍让包容墨知晏,对他有求必应,凡是墨知晏想要的,他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这世还好一些,在前世,他为了墨知
晏做的更多,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甚至hellip;hellip;为了他站到了小寻的对立面。
他彼时太过失望?[(,觉得墨寻变了,从清冷自持的少年堕落成了魔修,于是对墨知晏打压墨寻,针对墨寻,把他追杀到走投无路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他都纵容墨知晏了啊。
可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生命危在旦夕,面临着彻底变成一个废人的下场,墨知晏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
墨知晏凭什么自顾自做决定?
“来师兄,这是我亲自拜托云归长老为你熬制的药,快趁热喝了,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他是骗人的。
药碗凑近嘴边的那一刻,棠溪聿风分明从药汁里闻出了九天青莲的气味。
他瞳孔紧缩成针,如同在看索命毒药。
——“只要把你的心脏放在九天青莲的汁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把你的心脏还给墨知晏用。”
——“师兄,要跟我打个赌吗?”
林慕的话还历历在耳。
恍惚间他明白了林慕的用意。
如果他不知道前世的记忆,他此刻必定五内俱焚,同时承受着被最亲近的两个人背叛的痛苦。
但有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他和林慕早已渐行渐远,心里自然而然不再对他抱有希望。
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他会把所有的恨全部集中在真正背叛了他的墨知晏身上。
他为墨知晏付出了全部啊,从来没有过任何私心,只想着这个本不该来到华弥仙境、处境如履薄冰的小师弟能一生顺遂。
可墨知晏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林慕把这点记忆给他,好像在对他说——
看,你并不无辜。
这一切不都是你选的吗?
棠溪聿风怒急攻心,用尽全力撞在墨知晏身上,撞翻了药碗。
滚烫的药汁撒了墨知晏一身。
墨知晏本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有求于人的时候还能装一下。
棠溪聿风都这样了,他还装什么?
他被烫了一下,捂着手背怒斥:
“你发什么疯?知道我为了给你找药花了多少时间和钱吗?又不是不带你回去,只是会晚几天而已,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他生气的是这个吗?
棠溪聿风自己都迷茫了。
原来被人不分青红皂白职责是这种感觉,原来有口莫辩是这种感觉,原来……
原来他以前这么过分。
墨寻说墨知晏给沁华夫人下毒,他一力维护墨知晏,彼时墨寻叹了口气,对他说:
“师兄,别说了,墨知晏要在心里嘲笑你蠢了。”
他果然是个傻子。
眼前的一幕就好像一出笑剧,而他就是台上涂脂抹粉的戏子,蹦蹦跳跳供别人取乐。
墨知晏离开这
两天忙的脚不沾地,满修仙界搜罗九天青莲。
为免将来东窗事发,他费尽心思掩盖自己的踪迹,大大拖延了他的速度,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这四十九天的份量。
可谁知,棠溪聿风一抬手,就先给他打翻了一碗。
他忍着气,出去又熬了一碗,再回来时想喂给棠溪聿风。
也没成功。
棠溪聿风的反抗的幅度超出了他的预料。
“你究竟怎么了?”他不耐烦了,拉下脸,眉眼间藏着火气,本想说什么,心里有根弦忽然一拨,他狐疑,“该不会是因为……墨寻跟你说了什么,你才变成这副德行?”
棠溪聿风不躲不闪地看着他。
是又如何?
宗门弟子都有魂灯,他要是身死,宗门烙印会带着他死前最后的记忆回归宗门,这也是大宗门放心让弟子外出走动历练的原因。
他并不怕墨知晏强行杀人取心。
墨知晏脑海内思绪急闪,冷笑一声,“看来还真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未卜先知到这种程度,用聪明来解释都完全解释不通。
但他暂时没空去管林慕,得专注眼下。
墨知晏压下焦虑,居高临下看着棠溪聿风,面上佯装出来的亲切散的一干二净。
“你知道了又如何,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棠溪聿风面上的镇定破碎,“你……”
墨知晏掐着他的脖子,逼迫他抬起头,捏开他的嘴,也不管刚熬好的药还烫着,直接对着他的嘴灌了下去。
滚烫的药汁穿过喉咙,口腔里本就没有经过治疗的伤口再一次遭到凌迟。
棠溪聿风拼命挣扎,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挣动见,他用头再一次撞翻了药碗。
墨知晏彻底火了,甩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
“给脸不要是吧,老子伺候你喝药,你还拿乔?”
棠溪聿风被他摔在床边,半边身子悬空,嘴边黑褐色药汁沾得脸和衣襟一片狼藉。
他目光空洞,看着天花板。
墨知晏拎起他衣领,再一次把碗强行塞进他嘴里往下灌,冷声喝道:“给我喝!”
……
翌日傍晚,辉落拍卖行前。
林慕一手拿着一袋炸丸子,一手拿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剑穗,终于结束了整整一天的扫荡,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顾随之意犹未尽:“刚才那家的炸虾味道真不错,这拍卖会要开两个时辰是吧?待会儿拍卖完了你也该饿了,咱们再去吃他一斤。”
林慕条件反射:“我不饿。”
顾随之:“我饿了。”
你是馋了!
林慕忍了忍,没把话说出口。
顾随之嫌弃剥皮麻烦,自己不出来吃,就过个嘴瘾,但他可是实打实吃了一条街过来的。
林慕把零食和剑穗都收进袖子内侧的芥子空间里,整装肃
容,朝拍卖会大门走去。
绫月国不愧是以国家为尊的地界,和华弥仙境这种以宗门为主的势力不同。
没有修士常见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风道骨,处处彰显奢华富贵。
拍卖会三层屋檐悬挂上千盏金红色鸢形宫灯,照的夜空如白日,门口地毯就铺出上百米。
门庭辉煌,往来若市,车水马龙。
门口停着一水的豪华马车,还夹杂着几匹珍惜灵兽。
这些灵兽性情温和,无法自主修炼,也终生无法开灵智说人话,除了比普通马匹跑得快耐力好长得威风,也没什么特别。
因此逃过一劫,没有被归类为妖族。
林慕从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侧影修长高挑,眉眼精致阴郁,一身深紫色绘银纹的窄袖长衫,腰间一条玉带勒出少年劲瘦的腰,悬挂着一个紫流金的秘银香囊。
银灰色长发编成粗辫垂在身前,浑身笼罩着一股厌世气息。
源柊梧。
绫月国六皇子。
“好看吗?”顾随之悠悠地问。
“……”林慕说,“我在看他腰上那个秘银香囊,那是一个芥子空间。”
“哦,已经观察到腰了。”
“……里面有虫。”
顾随之来了点兴趣,跟着看过去。
“养蛊的?有点意思,当初全天下诛灭妖族的时候居然没把这帮养虫的给一起扫了。”
林慕也不清楚这些事。
不远处,源柊梧活动了下手腕,恹恹扫过四周,经过林慕的时候顿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
修仙界有传言,说天才和宿敌之间都有某种气场,经常彼此互相吸引,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大打出——
“哎哟客官,这么快又见到您啦。”
一声妩媚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咚,香风扑面而来。
林慕伸向佩剑的手一顿,回过头。
是青……芙蓉楼的老板。
林慕一看她就回想起昨晚……
他一阵窒息。
不等他想好怎么应对。
不远处,几辆马车在一侧停下,下来几个男男女女。
见了林慕,纷纷迎上来,两眼放光。
“客官,这么巧啊,您也来拍卖会?哎哟这可真是缘分。”
“客官,昨天金眉的服务还满意吗?”
“客官,有需要常来啊……”
林慕:“……前辈?”
“哦,那个矮矮胖胖的是布庄老板。”顾随之示意他看向一个穿黑褂带瓜皮帽的中年男人。
“这是首饰铺的老板。”顾随之点了后方一个头戴大红花、身披绫罗的女人。
“卖鞋的。”“卖熏香的。”“卖扇子的。”
“……”
林慕:“……是吗?”
为什么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显然不只是他一个人觉得奇怪,不远处,源柊梧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这边。
他是个脸盲,常年又不出门,不认得这些人,总觉得他们这里穿红戴绿、热情揽客地模样,十分像是……
“客官昨晚怎么半夜就走了,是我们芙蓉楼哪里招待不周吗?这可真是!您跟我说说,我们一定改进!”
这话说的……
林慕眼睁睁看着源柊梧脸上的神情从不解转为了嫌弃。
纯洁的六皇子用看常年流连烟花柳巷的浪荡子的复杂目光看了他一眼,十分洁身自好地往后退了一步,彻底没了和这人打一架的心思。
如避洪水猛兽一般,掉头就走。
林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