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还没碰到陆匀的发丝,就被男人猛然抓住。
陆匀眯起眼睛,脸上一片寒霜:“谢凝。”
绿灯亮起。
谢凝突然很感谢这个绿灯,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收回手,放在方向盘上,不敢去看陆匀的脸色。
“前面的路口停车。”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紧。
她……还是让他讨厌了吗。
驶过路过,车速慢慢降下,终于停下的时候,陆匀伸手去推车门。
谢凝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在陆匀去推门的时候,冷不丁发问:“陆匀,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陆匀的手顿了顿,但没有停下,只留下一声毫不在意,又带有丝丝嘲讽的话语。
“都多少年了,谢凝,我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你怎么想。”
伤人又绝情的话语像一把刀,狠狠在谢凝的心上划开了一口鲜血淋漓的口子。直到陆匀的身影消失不见,谢凝终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无声痛哭起来。
谢凝想,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陆匀这种人呢?他冷漠又绝情,叛逆又孤僻,她以为他这几年有所改变,但和他接触过后,发现他外表虽然比以前温和许多,骨子里却一点也没有变。
还是说,他还在怨她,只对她这么绝情呢?
“陆匀——!”
不,不能就这么被丢下,像个可怜的小丑,像当年她唾弃鄙夷的那些肤浅的女人一样,她有她的骄傲,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陆匀在等车,闻言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挺拔孤零的背影。
“陆匀,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侧目,好奇,看笑话,甚至还有的拿起了手机。谢凝感到一阵被羞辱的难堪,明明是她跑上来的,现在想退却,逃避和躲起来的还是她。
陆匀大步走上去,夺过拍照人的手机,寒着声音命令道:“删了。”
那人犟着脖子还想说什么,被陆匀不耐烦的打断:“删了,别逼我动手。”
亲自看着那人删了照片,陆匀才转身看着谢凝,神情冷静:“不想上报纸的话赶紧走,这不像你,谢凝。”
“陆匀,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当年——”
陆匀毫不留情打断了她:“不是。”
“那——”谢凝的语气忽然变得更加急切:“你是原谅我了?”
陆运面沉如水,他知道,谢凝失控了。失控的女人往往歇斯底里,如果是别的女人,他肯定会立刻漠然离开。但她是谢凝,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帮助过他。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所以如果不是过分出格,他一般不会朝谢凝发火。
“我有女朋友了。”
“什么?”
“我很喜欢她。”
当陆匀说出‘喜欢’两个字时,谢凝忽然有种全身力气被抽光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陆匀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回车里,然后把车开回谢家的。
她跌跌撞撞地打开大门,冲进自己的卧室,打开上着锁的抽屉,拿出里面的玻璃相框。相框里是一张老照片,一条阴暗漆黑的小巷,穿着白衬衫校服的少年沉默地靠在石墙上,头顶是深蓝逼仄的天空。
她看了一会,忽然扬手,重重将相框往地上一砸——玻璃四溅,洒的房间到处都是。她扑过去,从玻璃碎片中捏起薄薄的相纸,手上用力,狠狠将照片撕成了碎片!
做完这一切后,她猛然扑倒在柔软深陷的床沿,低头嚎啕大哭起来。
谢凝清楚的记得,那条小巷的位置。
临城三中和七中交界的位置,城中村的边缘。几条窄窄的巷陌连接城中村和七中,而七中隔了一条街道,就是三中。
七中,很乱,非常乱,这是谢凝对七中的全部认知。
而三中是省重点中学,而且是老牌名中,这里的学生不仅成绩好,家庭背景也不一般。
那条小巷,如同一条河,清晰地划分出了两块天地。
一块是宁静,肃穆,整齐和有序。
另一块是混乱,轻浮,低劣,和失序。
作为一个成绩优秀拔尖三中学生,谢凝从不靠近那条小巷,也鄙夷小巷那边的一切。
在她看来,七中的人都是生活在社会低层的蝼蚁,每天在无望的生存里苦苦挣扎,他们就像一群群打不死的蟑螂,在阴沟里爬来爬去。
所以当她知道陆匀竟然和七中的人混在一起时,她除了鄙夷,还有厌恶,夹杂在厌恶中的,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同情。
陆匀出生在农村,他的亲妈是个农村妇女,这个是大院子里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什么地方长大的人,不管被带到了金窝银窝贵养着,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原来的小家子气吧。
谢凝这样想着,始终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条陋巷。
直到那一天,一张纸条改变了一切,将她的人生扭转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微小,但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