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雅也能进入镜域,为什么她会变得这么强,就是因为那件衣服吗?”
“因为她不在镜域。”范宇摇了摇头,“这是她的梦境,她的身体还在现实世界,是我们通过镜域闯了进来。但她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也就是说,我们要对付的人,是这里的造物主。”
何姒重新看向宋雅,对现在的处境有了全新的认识——宋雅在这死了,不过是一场噩梦,而她若在这死了,那便是真的永远的死了。而且,她脚下踩着的,还是宋雅随时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盘——这不公平,何姒忍不住再次牵住了老朝奉的衣角。
“为什么一直保护她?”何姒这一举动让宋雅失去了耐心,阴恻恻的声音里透露出浓烈的嫉妒,“既然这样,那就看你们护不护得住她!”
被短暂按下暂停键的宋雅再次展开攻击,不过这次,她的力量比上两次更强,也更邪气了。
三枚骨钉应声而裂,杀意涌动,所有丝线的目标都变成了何姒一个人。
“面目可憎。”老朝奉左手手腕一翻,何姒只听“叮叮叮”三声,勉力看到几缕银丝缠在一枚古币间被老朝奉一起掷了出去,与她擦肩而过。宋雅因着这力道向前踉跄了一下,绷紧的丝网便在这瞬间失去了控制。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何姒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鼻端传来熟悉的檀香,大脑一片空白,她想她是落入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环抱里。
而老朝奉右手抱着何姒,左手也没有空闲,再度掷出一枚古币,毫厘不差地穿过层层杀网,击中宋雅的左腿膝盖,本就没有站稳的宋雅重重跪倒在舞台上。
“你们全都得死!”这一幕让宋雅更加杀红了眼,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就着跪倒的姿势操纵丝线贴地滑行。
原本安全的地面倏忽间升起无数丝线,秦鉴抱着何姒疾纵而出,旋身过网,跃上长桌,向门外跑去。身后,桌腿悄无声息地断裂,长桌如海浪退潮般纷纷伏倒。
“殃及池鱼啦,”范宇见状也狼狈逃窜,原本收起的漆黑匕首又回到手中,“哎,破了,又破了,这里也破了,我也没办法,活人总是比文物重要,对吧。”
“想逃?”自以为占了上风的宋雅飞身往门边移去,显然要阻止他们离开自己的地盘。
就在这时,何姒突觉似有异物极轻地拂过足尖,和那晚遇上发丝时的感觉很像,身侧如影随形的荧光也猛地朝她脚边飞去,她心下一凉。
“别动。”秦鉴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他没有对抗这股力量,而是极尽温柔地将何姒向上托起,让她顺着丝线移动的方向同步旋转,想要解开缠绕的丝线。可宋雅显然不会如他之意放过何姒,见状立刻收网,准备将被网住的一切碾碎,何姒运动鞋上原本紧系的鞋带飘散开来。
“这次完了,不知道秦老先生那还有没有白。”何姒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刚飘过这句话,便听耳边传来极其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冰冷异常,像是积蓄的怒气终于爆发。
“冥顽不灵。”
鞋子已经近乎粉碎,下一秒遭殃的就是何姒的脚了。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足尖传来一点温热,却没有疼痛的感觉,这就是血的温度吗?何姒难以自控地低头看去,却见点点星光萦绕足尖。
这是……我的幻觉,还是……她想起了前几日梦境中小猴子变换的幽幽萤火,难道是小猴子在帮我?
可她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星光以她的足尖为起点,顺着丝线迅速蔓延,转眼间已变火光燎原。
她的周围,每一根丝线上都跃动着星星点点的火焰,银丝的生命在火光下流逝,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流光溢彩。何姒的注意力被光泽吸引,从脚尖转移到屋顶,又到整个礼堂四周,火网璀璨,火星零落,她看到了秋日傍晚盛放的一场绚烂烟。
她想起来了,是那道光,那道几乎吞噬了小猴子的精魂,盛大、炽热而又明亮逼人的光,那道能轻易烧尽一切、吞没万物却独独对她一人温柔的光。
杀网化为灰烬,宋雅在最后几秒勉力甩开衣服,才不至于一起被火光焚毁,她跪坐在地,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哎,你怎么把衣服烧了,不是还没看出真身是什么吗?”范宇也停下了逃窜的步伐,一边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一边抱怨。
“那是你们的事。”
不肯离身的衣服被彻底摧毁,宋雅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变得歇斯底里,相反,她彻底安静下来,看向三人的眼神变得迷离。
“你是谁?”显然是忌讳秦鉴的存在,宋雅的声音泛着颤抖。
这句话在范宇听来不过是宋雅终于认识到了秦鉴的力量,从而想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在何姒听来却是另一番意味。因为自那冰冷的声音出现开始,她便感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何姒将视线从燃尽的火光中收回,重新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目光首先落在那人的胸膛,藏青色面料下隐着颜色更深的暗纹,与先前没有变化,只是这手感……似乎劲道了许多。
何姒默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来。眼前人剑眉星目,俊逸潇洒,似画中名士,似深谷幽兰,又似利刃似寒霜,哪里还是那个寡淡无味的老朝奉。
何姒正看得发呆,那张脸的主人自然也感受到了灼热的视线,寒冰消融,低下头来对她挑眉一笑,便是春暖开。
“好看吗?”
“你……你,”何姒吓得连忙推开环抱她的坚实胸膛,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缓过神来,试探着问道,“秦老先生?”
“嗯?”面前的男人心情回温得很快,傲娇的尾音微微上扬。
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何姒心里明白,这次不是幻觉,不可能次次都是幻觉。或者说,与这人如此多次的相遇已经不是查尔斯邦纳综合症带来的幻觉这么简单的原因了,眼前这人恐怕也不是秦鉴了。
可她想不明白,这人是谁呢?刚刚抱着她的秦鉴又去哪儿了呢?
又或者,他才是真正的秦鉴。
何姒看着面无异色的范宇和眼神痴迷的宋雅,心中疑虑更甚,难道只有范宇一人看不出秦鉴已经大变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