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拉着黛玉冲向早就候在一旁的马车过去。一直站在旁边的薛蟠却突然跳了过来,伸开双手拦住迎春和黛玉道:“两位表妹且慢。你们把宝玉都气哭了,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不然呢?”迎春挑眉道。
“你们得给宝玉道歉,也得给我道歉。我刚才哪句话说错了?什么叫做偏听偏信,敢情你们当我是骗子呢?真是岂有此理。”薛蟠比比划划道。
黛玉沉下脸来,扯扯迎春的衣袖道:“二姐姐,走吧,不要理他。”
薛蟠却道:“谁走谁没理!”
迎春差点气笑了,寒声道:“薛大爷,你说的哪句话都不对。怎么了,我们贾家的生意,就一定要跟你们薛家合伙?不跟你合伙就是对不起你薛家?这是哪儿来的歪理?”
“是啊。要是看着咱们府上生意好,就得分你们府上好处。那薛大爷家里铺子那么多,怎么没说给咱们府上分点红利呢?”绣橘跟在迎春和黛玉身边,早就忍得不能再忍,终于抓住机会反击道。
薛蟠愣住了,忽然想到刚才听史强跟贾琏他们吵闹时,他心里也曾这么想来着,还十分不屑史强的所为。后来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偏了呢?
薛蟠挠挠头,仔细想了半天,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对了,都是史家那个狗奴才,在爷面前搬弄是非,把我都给绕迷糊了。”
迎春和黛玉都听出话里有话,立时向薛蟠投去疑惑的目光。
薛蟠被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瞪,心里顿时荡漾起来,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陪笑道:“算了算了,就算是我说错话了。我也是被史强那小子给骗了。他还非说是我妹妹让他干的,真是一派胡言!”
你妹妹?薛宝钗?
迎春和黛玉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顿时又了然了几分。虽然她们还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今天薛蟠来贾家闹事,肯定跟薛宝钗是脱不开关系了。
绣橘跟了迎春这么久,也练出了机灵劲儿,她知道两位姑娘不好开口多问,便上前道:“薛大爷这话说的,奴婢没听懂。史强是史家二爷吗?他做了什么?惹了薛大爷这么大的气?”
薛蟠见绣橘好声好气地说话,漂亮的眼睛直盯着自己,心中更加舒畅了,想也不想,便把不久前发生在史家宴席上的事情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难为他还说得活灵活现的,比刚才宝玉听到的更精彩。
等他一口气说完了,才发现迎春和黛玉都寒着一张脸,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薛蟠问。
黛玉咬了咬唇,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眼里的泪掉下来。谁给史强的胆子,敢公开辱没老太太,还辱没了她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这绝对不能忍。
黛玉向着迎春道:“姐姐,我要家去见见爹爹去。”
迎春也气得不行,忙道:“我跟你一起去。这件事我得跟姑父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再没看薛蟠一眼,转身便走,一转眼,马车已经驶出了宁荣街。薛蟠望着车轮后扬起的尘土,才后知后觉道:“我说错话了,这两位是真生气了。”
宝玉也还糊涂着呢,忙道:“薛大哥,林妹妹原就脾气大,二姐姐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还是进去回老太太吧。”
薛蟠一听要回贾母,心里突然打了个颤,突然来了聪明劲儿,回道:“咱们还是先去见见二太太吧。”
……
没多一会儿,王夫人的院子里又响起了摔茶杯的声音。宝玉和薛蟠愣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王夫人,不知要说什么好。
王夫人摔了茶杯,心里头的怒气似乎渐渐平了些。转头看向宝玉,一把搂进怀里,叫了声“我的儿”,眼泪竟流了下来。
宝玉不知所措,别扭地向外挣了挣,刚要开口说话,便听王夫人道:“二丫头真是疯魔了。才多大点事儿,就抓住不放,竟然还敢教训起我的宝玉来。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我若再不管,她真要反了天了。”
薛蟠颇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帮腔道:“姨妈说得对。刚刚在大门口,她那气势可大得不行,竟把宝兄弟训得抬不起头来。还有林家表妹,也像是坐了公堂的大老爷一般,口口声声质问宝兄弟,还说他胡说八道。”
“好,好,真是反了天了!”王夫人气得直哆嗦,突然又转向薛蟠,叫道:“你现在跟我学这些这什么用?当时你怎么不直接啐到她们脸上去?宝玉是你嫡亲的表弟,血连着血呢。那两个小蹄子欺负他,你怎么不护着你兄弟?”
“我……”薛蟠突然没头没脑挨了一顿骂,一时间翻着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呀,他还护着宝玉,他又何曾被那两个丫头看在眼里?再说,那两个丫头气性之大、口齿之利,他可是领教过了,就说往后,他也是尽量躲着走吧,何必惹不痛快?
王夫人见薛蟠不出气,还以为他听进去了。想了想又道:“宝玉、蟠儿,你们要记着,你们两个都是没有亲兄弟帮衬的可怜人。蟠儿是你娘只得了你一个,宝玉更苦命,好不容易有个长兄,还早早地去了。以后你们两个可要相互帮衬着,别让人欺负了去。”
宝玉还糊涂着呢,听了这话就茫然地点头。
薛蟠却是想到了他的堂兄弟薛蝌,说起来,在他心里,薛蝌可比宝玉靠谱多了。不过,他还算有点眼色,见王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便也只是点头。
王夫人想到贾珠,更伤心了,忍不住地淌眼泪,唉声叹气地不说话。
宝玉心里莫名烦躁,但胳膊还被王夫人搂着,只能老实坐着,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做声。
薛蟠也不好说话,正好闹了大半天,有些饿了,就自顾自坐在一边喝茶水、吃点心。
听着正房里安静下来,一个人影悄悄抽身退步,一直蹑手蹑脚退出好远,才提起裙子跑了起来,一溜烟儿出了院子,正是赵姨娘。
……
另一边,贾母的荣庆堂内,被急急叫过来的贾赦、贾政和贾珍,听了贾琏叔侄几个的一番说话,也正咬紧牙关、低头屏气不敢出声。
似乎过了好久,高台软榻上的贾母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