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所说,警务局先前追查的那个凶手,实际上是陛下的女儿?”
“正是。真正的凶手是领主,雪不过是他的替罪羊。”
“我们曾对她进行过一定的调查,她的资料少之又少。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
站我面前的,是“白牢”的头目。
我认识他。
他是以五十维本的高价卖给我一束白菊的那个老头。
总感觉最近遇到的都是熟人呢。
在偌大的符尔沃斯,这样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戏剧性事件却一次次让我碰上,命运真的很喜欢跟我开玩笑呢。我讲得没错吧?艾琳诺大人。
“你要的是证据么?很遗憾,时间太仓促了,我并未准备。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没理由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原本的计划。”
老头的态度十分坚决,他的双眼望向别处,似乎非常厌恶我的发言。
从一开始他就这样我原想先跟他随便聊些其他的话题,以此来缓和紧张的气氛,然而,他毫不领情。
仿佛他早就将我忘了。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他已不是那位唠叨的守墓人了。
不过,我倒也不打算这么快便放弃。
“太谨慎和鲁莽无异哦。现在,雪下落不明,我们得把握时机。难道,你们甘愿让你们最爱戴的陛下沉浸在丧失至亲的痛苦中吗?”
我隐约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或许是我还没习惯一次性被大量的黑帮成员盯着吧。
“用不着改变计划,毕竟我的提议与你们今后的安排之间并无任何冲突。”
“”
老头终于将目光转移至我身上。
“尽管警务局展开了多次大型的搜捕,但他们却仍未跟民众公布雪的详细信息,且他们也不愿向无行者联团发出相关悬赏,仅调动警官去追查线索。这不符合警务局一贯的作风雪可是‘杀人犯’哦。”
想要说服这群家伙,第一步便是指明可获取的利益。
“警务局刻意隐瞒了雪的资料,甚至不惜为此耗费额外的警力。原因不言而喻——雪具备对警务局形成威胁的可能性,而即便是警务局,也没有妥善处理这一威胁的把握。故一旦我们找到了雪,那么我们便能持有一个很大的筹码。”
第二步,以退为进。
“我过去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自然乐意做些什么来补偿你们。刚刚所讲的一切建议,皆是我站在‘白牢’的角度提供的,采纳与否是你们的自由。”
“因此,你愿意立刻替我们去查明罗伯特的下落?”
老头总算开口了。
但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语气。
可恶,油盐不进的家伙!
“当然。”
第三步,接受失败的结果。
漂亮。
“原来你还是能说出让我舒心的话啊,比‘黄骨灰’强点。”
老头用中指挠了两三下自己的秃顶。
我知道他在嘲笑我,只是我懒得计较。
“好好好看在我以前给你分享过案件的细节,多派些人协助我吧。”
“你是不是记性不好?”
“好得很。居然怀疑我的脑力?你还是太年轻了。”
“”
欲言又止的表情在老头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罢了。贝琳儿一人就能满足你的全部合理需求,我才没有额外的人手供你浪费。”
“喂喂,什么意思?跟事先约定的不一样吧?”
察觉到自己被骗了的我立即发出抗议。
“仅凭她和我没法及时完成任务——这可是贝琳儿小姐亲口承认的。”
“我的确曾答应过安排一些人来帮贝琳儿,但现在他们有了别的工作。”
“哈?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计划?!”
我有点恼火。
“难道你不相信我?即便如此,这么做对你也没好处哦。”
“导致我这么做的罪魁祸首是你。”
“你”
蛮不讲理的老头!
“要是你没告诉我多余的消息,我会让他们去找那位陛下的女儿吗?”
“?”
“听懂了就赶紧按我说的办!别傻站着!”
“遵命。”
善良的老头!
与“白牢”的首领商量完毕后,我松了一口气。
终于取得一点进展了,真不容易啊。
不过,还远远不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应该可以回去了吧?”
我一脸惬意地询问贝琳儿小姐。
“是的。”
“那为什么他们仍围着我?”
我努力避开着自己身旁的众多黑帮成员的视线。
“因为你没给他们‘谢礼’。”
“谢礼?”
“我们可是帮你成功见到了我们的老大哦,所以我们收一些‘谢礼’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亨里克笑眯眯地打量着我。
“呃,在下感激不尽”
自知理亏的我十分无奈,把手放进口袋掏了掏继而我决定拒绝他。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带钱,能否——”
“那就拿它来充数吧!”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便划过我的眼睛——
【遭遇刀具刺击的几率为100】
【向后躲避成功的几率为13】
【抵挡成功的几率为11】
糟糕!
我正欲做出反应,谁知身体竟一时失去了控制。
四肢不听使唤的我感到一阵剧痛。
“嘶”
待我再次睁开眼,我愣住了:
亨里克的刀上是我的
怪不得我一下子少了一半的视力。
“哈哈哈哈哈!舒服!”
那个恶魔正在兴奋地挥舞手中的“战利品”。
他的旁边是无动于衷的同谋者。
“跟我想的一模一样!本大爷最清楚老陈的药什么时候见效了!”
药
啊,酒馆的老板么该死,好痛!
“喂!侦探先生。”
亨里克哼着歌,拍了拍我的肩。
“本大爷很喜欢你的‘谢礼’,你可以走了。”
“”
“喝了它。”
我听见贝琳儿小姐的声音。
她把一杯液体放到我的嘴边。
我低头盯着液体,血顺着我的脸滴入杯中,与其混合,而我即将饮下它,像来时那样被带走。
“汝的笔还在口袋里。”
盖尔发出了提醒。
“如果吾是汝,吾会杀了他。”
“”
唉,鲁莽的家伙。
仅仅是一颗眼球,我得以大局为重。
我接过杯子,手有点颤抖。
他们是黑帮,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大概是早已司空见惯了的。
凭我当前的状态,显然应付不了他们的拳头。刚刚他们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其目的便是警告我不要反抗他们。
我需要他们,所以我必须忍住就当是为了“变化”。
“”
不行,我做不到。
我将杯子里的液体朝亨里克一洒,趁他没回过神——
——我用笔刺向他的右眼。
【袭击成功的几率为100】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目光所及之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华丽的吊灯。
这一幕令我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居然还能说话。
“脸”
发觉到自己的面部似乎被什么东西勒住了的我心头一惊。
接着我看见了贝琳儿小姐。
“哟,你在啊,那我放心了。”
“”
“起码你的出现能证明我仍活着。”
“就算我不在,你也照样会这么想——正是因为你相信我们没法报复你,所以你才敢对亨里克动手。”
哦呀,识破我了么。
“白牢”的头目曾强调过他们的人手不足,而我则是他们不可多得的劳动力,再者,他们理亏倘若他们尚有良知。
故我能够毫无顾忌地教训亨里克一顿。
“到底是谁报复谁啊?”
“还疼吗?”
贝琳儿小姐忽视了我的质问,而她突如其来的关心使我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马虎虎吧。”
“亨里克可是哀嚎了一整晚哦。”
“哼,自作自受。”
我失去了自己的左眼,亨里克失去了他的右眼。
等价交换。
根据贝琳儿小姐的描述,袭击了亨里克的我很快便被其他黑帮成员拉开并敲晕在地,随后她将我背回了哈蒙斯先生的住所。
陪我们一同逃离“白牢”的,还有我的眼球。
贝琳儿小姐将它用特殊的手法烧成灰,装进了一个小瓶子里。对此她表示这样做是为了使它失去成为“谢礼”的资格,从而令我能够继续担任它的主人。
我向来没法理解贝琳儿小姐的逻辑,这次也一样。
“需要我喂你吗?”
“需要。”
“张嘴。”
“嘶——好烫。”
“我刚用高温给勺子消了毒。”
“为什么不早说?”
“我觉得你看得出来莫非是因为少了一只眼睛?真可怜。”
“你真是一点都不体贴啊。”
我不耐烦地从贝琳儿小姐手中接过装了热汤的碗。
“温馨的气氛全被你破坏了。”
“我最喜欢破坏虚假的东西。作为我的搭档,你居然不清楚我的性格。”
“作为我的搭档,你居然不帮我揍亨里克那个混账。”
“至少我帮你夺回了‘谢礼’。”
“好好好,辛苦你了。”
一口热汤下肚,我感到暖和了许多。尽管味觉尚未完全恢复,但不得不承认煲汤的人的手艺不错。
“你有什么计划?”
“我?计划?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由你去想吗?”
“所以你愿意任我调遣?”
“唉”
罢了,偶尔掌握一些主动权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等我再考虑考虑晚点我会告诉你的。”
“我明白了。”
“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所谓的‘担任旅行者联军的内应’大概仅是你们首领的一厢情愿吧?”
“你的依据是什么?”
“‘白牢’不具备成为内应的资格。啊——我的意思不是你们很弱哦,只不过,要是联军真的跟黑帮有来往,而今后这件事一旦暴露,无疑会招来不利于联军的言论,若帝国以此向联军施压,想必联军的处境将变得十分被动”
眼部忽然传来的疼痛让我不得不中断了思考。
我顿了顿,打消了调侃“白牢”的念头。
“与其求助黑帮,不如买通符尔沃斯的权贵们,不是么?”
“你的脑子比我想象的要好用一点,不可思议。”
似乎不愿公布“答案”的贝琳儿小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这么做的原因。况且,萨莫比尔的暴乱也是由黑帮之类的组织配合联军发动的。”
“”
这样啊那场暴乱的主导者居然是旅行者联军。
虽说我早就有所耳闻,但有关“萨莫比尔的暴乱”的细节我却不甚了解。
“到时候,响应联军的绝不止有‘白牢’——这是首领的判断。我相信他。”
“真是忠诚的下属呢。”
我作出敷衍的回复。
毕竟我本就不在乎“白牢”的目标是什么,更没心思担心他们能否成功。
“谢谢。”
贝琳儿小姐走到门边,在我以为她就要离开时,她却又转过身来。
“那位雪小姐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吗?”
“是哈蒙斯先生让你问我的?”
她摇了摇头。
“是我个人的疑问。”
“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看似我是在费尽心思地拯救她,实则我是在费尽心思地拯救自己哦。”
我一本正经地盯着贝琳儿小姐。
“一旦我顺利救下了她,我便能够证明自己并非可有可无之辈,仅此而已。就算你理解不了,我也没法作进一步的解释了。”
“那你先前寻找的囚犯他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吗?”
“囚犯?囚犯啊你指的是费里诺德么?”
不知为何,我忽地有点欣慰。
“看似我是在费尽心思地拯救他,实则”
甚至还有一丝想笑的欲望。
“实则我就是在费尽心思地拯救那家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