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为她怀孕了

“”

“我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

我稍稍挺直身子,认真地拜托曼达:

“请你务必详细地告诉我。”

那是千纸鹤的定偶,丽塔是它的名字。

本应慢慢腐烂的记忆猛地闯进了现实,我无法相信。

“是它主动来找我的,还跟我讲了你的事以及维格小镇上发生过的一切。”

曼达收起剑。

“什么时候?”

“大约一年前。”

“”

“也就是说,它一直悄悄伴随着你到达了符尔沃斯。”

“为什么?”

“我怎么猜得到?”

曼达用带着一丝恼火的语气反问我。

“我得知了你的故事,却从没见过你,应该困惑的人明明是我。”

“”

“但我仍决定要帮你,所以才自愿成为丽塔的宿主。”

“?”

我投去不解的目光。

“首先,丽塔一定是出于对我的某种信任,才选择让我了解这些,其次——”

我听见曼达轻轻呼了口气。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那真是受宠若惊丽塔怎样形容我的?它也觉得我是一个可怜的人?”

“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哦?仅仅因为我经历了小镇的覆灭?”

“仅仅?!”

曼达提高了音量。

“你难道忘记了拉雅小姐?!你难道忘记了千纸鹤小姐与她的守卫军团?丽塔口中的你应当是正直的。你难道对不起我多嘴了”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曼达如同瞬间泄了气的皮球,低下了头。

“哦呀丽塔讲的还挺多嘛。”

“唔”

“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就获悉了我的事。嗯怪不得,案发后只有你乐意做我的助手。”

我转而又问:

“你没有其他的目的吗?”

“唔我不想瞒着你我对你抱有一点兴趣。别误会了!我好奇的是你为何用不了魔法仅此而已。”

“莫非丽塔没和你说?”

“诶?可丽塔也不——”

“正确。你认为你能获得连丽塔都不曾涉及的机密么?”

我打断曼达,故作不屑地向她发难。

“你什么机密!我才懒得在意!”

“还有,既然你清楚我过去所受的苦难,麻烦你早些来找我,都一年了诶你毫无预兆地坦白幸好我们是熟人,否则我肯定把你当成诈骗分子。”

“唔!明明你我之前完全没交集嘛!那会儿的我去找你才更像诈骗分子好不好?!”

“是是是”

“不许敷衍!认真听着,我”

聊到这里,我大概已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根据刚才的对话,冷静下来的我弄懂了两点:

一、丽塔曾默默陪过我一段时间,并因某一理由使曼达知道了我的往事。不过,丽塔仍有所保留——毕竟,我的永生体质跟神性之目没被它暴露给曼达。

二、一旦我希望,曼达绝对会帮我。

至于今后将怎样我也预料不了。

但是,就眼下而言,这是个惊喜。

谢谢你,曼达,以及丽塔。多亏你们,我守住了最基本的决心。

“喂,喂!你怎么又走神了!”

“啊,抱歉抱歉。”

“唔!”

我一面心不在焉地回复曼达,一面整理着思绪。

过了三四分钟。

“好了,我们回到正题。”

我清了清嗓子,望向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不大高兴的曼达:

“你是值得我信赖的人,你有足够清醒的判断,尽管你是警官,可你愿意协助我——你想让我明白的是这些吧?”

“嗯。”

曼达微微颔首:

“丽塔不会骗我,你也一样是个善良的人。”

“即便我不跟你分享真相?即便你感到不可理喻?”

“那得看具体是什么情况了。”

“”

见曼达一脸严肃,我不禁笑了起来。

以前居然忽视了这家伙有时真的和千纸鹤很像啊。

“确实,你还挺谨慎的嘛。”

“不过是把握分寸罢了。唔我没义务去不计后果地帮你,那样不公平。”

“好好”

面对原则性的问题,曼达始终保持着较强的理智。

这正是我需要看到的。

于是我放下了仅剩的防备。

“费里诺德被藏在哪里?”

“”

曼达默默摇了摇头:

“关押的全程都是秘密进行的。”

“好吧。”

虽说我本就没抱有这方面的期待。

“他们打算拿费里诺德要挟你?”

“他们?要挟?不许妄自猜测你的前辈们哦,不礼貌。”

“唔我晓得的啦”

“另外,能再借我一点钱吗?”

“可以是可以啦你想借多少?”

“越多越好。”

待曼达离开,我小心地收起挂在椅子上的大衣。

“曼达真是个好心的家伙近期不用受冻了。”

我的脑中浮现出刚刚曼达给保暖印记注入魔力的画面。

“喂,盖尔。”

“怎么了?”

“定偶一般会对现任宿主讲与上任宿主有关的事吗?”

“吾不清楚。”

“我貌似没听你提起过。”

“吾认为那不值一提。”

“嗯那你的上任宿主是怎样的人?”

“汝问这个做什么?”

“少废话,回答我。”

“汝是吾的首任宿主。”

“哈?你在世间游荡了几千年诶偏偏只找到了我?”

“汝应为此心怀感激。”

“”

我不再多说,暗自藏好疑惑。

现在,我的任务是——拖延。

顺便,若运气尚佳,还能依靠神性之目。

一切事物的发展趋势,但凡不被赋予一点点的理想主义,那么就会变得难以入目。事实上,即便是面对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人们仍多多少少抱有一丝幻想,并因此偷偷地期盼着。

我自然是其中之一。

逮捕令发出当天,我没收到来自警务局的任何通知。这很正常。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那样,我和雪一大早便在一家极其偏僻的酒馆会面。

酒馆是全天营业的,当下,经过彻夜狂欢的醉汉们要么在地上呼呼大睡,要么握着空杯子,死死盯住布满油污的木桌。呼噜声此起彼伏,侍者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用脏兮兮的抹布做着多此一举的清洁工作。

视线之内,仅一名侍者,老板则不见踪影。

“连我们要喝什么都不问呢。”

我打量着四周。

“换句话说,这里没几个清醒的人。”

“无所谓,有人就够了。”

“”

雪的模样十分显眼,因此我也没想过要刻意坐在角落。

“你还好吧?”

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惨白,呼吸也重了不少。

我感到自己的询问十分愚蠢。

“嗯。”

“快来了。”

盖尔提示道。

我冲雪使了个眼色,之后几位警官快步走进酒馆。

其中有一两张熟悉的面孔,或许是他们曾向我分析过案情,但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为首的警官迅速到了我们身边。

“你因涉嫌故意杀人,需被逮捕,这是逮捕令,请签名。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义正言辞的样子,不容争辩的表情。

他到底知不知道内情呢?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可雪并未伸手去接逮捕令。

“我对相关机构的管辖权提出异议,请让我看看你们的证明。”

“”

警官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仿佛无法理解为何雪会这么说。

这便是我的计划的第一步。

按照圣万斯帝国公法与符尔沃斯的规定,当相关机构的管辖权被质疑,其应向当事人出示证明资料。

而所谓的“证明资料”,一般得经过种种流程,花上三天左右才能办理完成。

简单的一句话,可以换取大量的时间。

“如果没有证明,贸然抓人可不太好哦。”

我克制住内心的羞耻感,慢悠悠地讲道。

极少有人会做相同的事毕竟这番言行很明显是故意找对方的麻烦。

不过,我别无选择,所以只关注作用的大小。

“证明么——”

就在我觉得警官们将束手无策时,拿着逮捕令的警官却递过来一张羊皮纸。

“请看。”

“”

我疑惑地望了眼——羊皮纸的右下角是领主手写的“批准”字样。

“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另一位警官冷冷地强调。

“”

“请在逮捕令上签名吧。”

嗯亏你能考虑到这点,领主。

我不由得对领主产生些许佩服之情。

“稍等。”

“怎么?”

“这家伙的罪名要是坐实了,是不是肯定会判她死刑?”

“这不属于我能够答复的范畴。”

“哦呀保密措施真细致啊。”

见警官们无视了我的嘲讽,我指了指雪。

“可惜,她死不了哦。”

接下来,我的话令警官们顿时神色大变:

“因为她怀孕了——孕妇是不允许被执行死刑的。”

“真的?”

“我有医生开的检查报告单哦。”

我抽出放在口袋的检查报告单,冲警官晃了晃,他一把将其抢过,瞪着眼一行一行地读完后,朝身旁的其余警官们点了点头。

“谁干的?!”

一名女警官像是忍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我。

“我。”

我淡淡地回应了她。

酒馆里原本醉倒的人已醒来了几个,此刻正看热闹似的围观我们。

“你这么做,是犯了渎职罪!”

“渎职?”

“你别忘了,领主大人曾将办案的重任托付于你。”

“哈?这居然都算吗?‘重任’和‘职务’是两回事吧?”

“但你的行为与徇私枉法无异!”

“诶所以,你也要逮捕我么?”

“是。”

警官一脸阴沉。

“我们会一并逮捕。”

“哦?还是用这张逮捕令?”

“针对同一案件的犯人,逮捕令是通用的。”

“呵呵,这样啊。”

我扬起恶意的、得逞的笑:

“那么,作为共犯,我对相关机构的管辖权提出异议,请让我看看你们的证明证明这种东西可不能通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