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一早就去警务局找了曼达。
见到那家伙时,她正在写着什么。
“嘿”
“唔”
“曼达?”
“怎么了?”
“呃,这么冷淡的反应吗?”
反正时间多得是,我并不着急。
姑且先和曼达聊聊吧。
“我很忙的啦!你不是也要办案吗?那就快去做自己的事嘛!不要烦我!”
一如既往的情绪不稳定呢。
“你又在忙什么?”
“杂杂务”
曼达小声地回答道,同时用手刻意挡住自己桌上的文件。
我很快理解了。
既然有正式的警官们负责办案了,曼达这样的实习警官自然而然就只能去做一些别的事务。
按照这个逻辑,我要是没有先前和领主大人的约定,估计也会变得不被需要吧虽说现在貌似已经是这样了。
“凶杀案呢?你不打算帮我了吗?”
“那种大事不是有前辈们吗?”
大事明明不久前还是只有我和她负责的哎。
“所以你放弃了?”
“是、是又怎样?”
“我不相信哦”
话音刚落,我就把曼达压在桌上的手拿开——果不其然,桌上的是一张伯爵府的布局草图。
“唔!你!”
曼达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迅速拿起其他的文件把草图盖住。
“来不及了哦,我看见了。”
“唔”
“嘴上说着放弃了,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
“唔!不许用奇怪的说话方式!”
我享受着曼达瞪过来的视线,意识到是时候让她冷静下来了。
“没关系的啦,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你能帮忙我很高兴哦。”
“我只是在反省而已。”
“反省?”
“反省之前自己做的无用之功为防止案情再次拖延,我不能多插手了。”
我很清楚曼达的想法。
太过较真罢了。
“诶?我倒觉得你总是能帮到我啊。”
“才不是!我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哦呀,怎么突然变得不自信了?”
“因、因为我的方向错了”
曼达低下头。
“你说得对,凶手第一次行凶没有直接的杀人动机,所以很可能会再次犯案要是我能早点放弃自己的方向就好了”
方向错了么要不是外挂,我的方向大概和曼达没有什么区别。
“话虽这么说,你可没觉得自己的方向有错,不是吗?”
“唔”
“即便是现在,你也在从那个方向去思考,对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都说了我的方向是错的嘛!”
“不,你的方向是对的。”
我否定了曼达嘴上的发言。
曼达并不是像她认为的那样,以“凶手不会再次犯案”为出发点,相反,她只是试图通过调查,去推理出这一结果。
据我所知,仅从真相的角度来说,她的方向的偏移程度是最小的。
所以,与其让她放弃方向,不如让她继续错下去不,应该是通过不断地犯错,取得真相。
“你如果放弃自己的方向,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曼达了哦。”
“你在嘲讽我吗?”
“才不是你的方向虽然整体是错的,但你做的调查,帮了我很多。”
“唔”
“换句话说,没有你那错误的方向去铺垫,我也不可能得出正确的方向哦。”
“总觉得听上去很火大。”
呃好吧,看来我仍没有那种靠说话就能感化别人的能力。
用最终手段吧。
“总而言之,我昨天刚想明白了一些重要的问题”
“真的吗?快说!”
最终手段就是最终手段。
我看着曼达顿时精神百倍的大眼睛刚才那副失落的模样果然是假的啊。
“凶手杀害席慕尔小姐的工具,我知道了。”
我拿起曼达的水杯。
“就是这个。”
“诶?”
“用水。”
“水”
“凶手把水冻结成类似于锥子的形状,并通过固形魔法使之暂时不会融化,然后用冰锥行凶。”
“你怎么知道?”
“啊,关于这一点,实际上我第一次去阁楼时,有件事没告诉你”
毕竟当时也没想到会和凶器有关。
说到底多亏了费里诺德。
“在席慕尔小姐房间的客厅地板上,有很大一滩血迹,而血迹中,含有过多的水估计就是冰锥融化后造成的。”
“这种信息你既然知道就早点说啦!”
“呀抱歉抱歉”
“你的道歉一点用都没有!”
曼达瞪了我一眼。
“唔情况我了解了,凶手使用冰锥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对吧对吧”
“哼,得意什么啦!你要是早点告诉我血迹的异常,我也能想到”
曼达似乎很不满我颇为自得的样子。
“好好”
“可是,这下就无法收集到凶手的指纹了。”
“毕竟凶器都没了嘛。”
也就是关于凶器的线索到此为止。
即便知晓了凶器,但依旧无法得到和凶手有关的信息。
“这件事,你和别人说过吗?”
“没有哦,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
“你是第一个来帮我的警官,所以我有什么发现也会第一时间和你说,怎么了吗?”
“唉”
曼达叹了口气,随后认真看向我。
“你真的相信我?”
“相对于其他警官而言。”
我没有犹豫。
“我我希望你对案件负责,目前已经是两起命案了,你应该更加信任有能力的人,而不是我我就是一个实习警官。”
“这你就不懂了”
我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要知道,大部分的侦探小说里,破案者都是不起眼的小人物哦,比如说,实习警官——”
我指了指她。
“以及,私家侦探。”
接着,又指了指我。
“”
“”
“噗”
曼达笑了。
“这只是小说的剧情啦!”
“比起大道理,这样的说法更容易理解,不是吗?”
“唔就算是大道理,我也能理解的嘛!”
“哦呀哦呀可不要逞强哦。”
“没有逞强啦!”
“喂,侦探,能提个意见吗?”
从曼达那离开,朝警务局更深处行走的我被人叫住。
说话者是上次称布鲁克局长为“老大”的那位叫不上名字的警官。
“你是?”
“叫我德文就行。”
看起来是一个比较随性的人呢他为什么拿着棍子?
这类人我不太擅长应付,费里诺德就是一个例子。
“什么意见呢?”
“关于凶手身份的意见。”
“哦?”
德文把手中的“棍子”打开——原来是卷成圆筒状的纸。
他大大咧咧地将纸交给我。
记录在纸上的是就职典礼现场人员的口供。
“这里——伯爵府的女仆伊芙琳女士在晚上九点左右看见一个陌生的侍者出现在第五层,而那正是贵族大人所在的楼层。”
“还有这里——打扫卫生的博格先生在晚上十点之后看见一个侍者模样的人匆匆下楼。”
“另外,这里——有人捡到了丢在炉火里还没烧尽的侍者服。”
德文连续指出了大概七个这样的口供。
“根据案发现场的资料,贵族大人死于九点到十点之间,所以凶手一定就是这个冒充侍者的人。”
不愧是专业的警官,才没过几天,就已经确定嫌疑人了。
“可凶手的侍者服是从哪来的呢?”
“布隆他们已经查清楚了,三楼的储藏室少了一件侍者服,并且,根据侍者服的款式,凶手是女性。”
“原来如此。”
说实话,我对目前案件进展如何并不清楚,但从德文的话中不难听出——这群警官们在我到处闲逛的时候,就已把伯爵府命案的众多细节给发掘了出来。
既然效率这么高,那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了。
“很厉害嘛,请继续吧。”
于是,我说出可有可无的鼓励。
“喂,我还没说完呢,侦探。”
见我要走,德文面露不悦。
“怎么?”
“其实,我们把所有参加典礼的宾客的脸都画了下来,因此,只需要请那些目击者一一辨认,就能找到凶手了。”
“嗯”
“喂,‘嗯’是什么意思?”
“是‘我知道了’的意思。”
德文终于忍不住似的发出了不屑的质问。
“你听清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说的是‘只要请目击者们辨认,就能找到凶手’,意思就是做完这件事便能破案了,结果你却这个反应?”
“唔,不然我应该是什么反应呢?”
我迎上德文的目光。
“你觉得凶手在典礼的来宾之中?”
“对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前来参加典礼的宾客,哪一个认识那位贵族大人?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吗?”
“这这有什么好查的?”
“不查清楚,又怎么知道杀人动机呢?”
还是杀人动机的问题。
我始终觉得,作为一个敢在伯爵府行刺的凶手,不可能没有一个杀人动机。
因此,不清楚杀人动机就随意划定凶手范围,太过片面了。
“杀人动机莫名其妙,这种东西,等抓到凶手再问不就明白了?又不是不知道就抓不到凶手。”
“这可不行哦,我不想冤枉任何人。”
我留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听见德文在身后骂了一句“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