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前面,我有拒绝回答的权利,对不对?”
“这一点当然。”
我赶紧回答。
啊真的是
我已为说服这个老人花了太多的时间。
“我保证,我只会问和案件相关的问题。”
想让我快点找到凶手,却又不愿意好好配合
不入流就是不被信任啊
“哦?那我先确认一下,你目前只接手了这次的凶杀案对吧?没有其他的跟踪之类的活儿?”
“没有。”
“喂,大叔,多相信侦探老爷一点啊。”
连费里诺德都替我说起话来。
“呵,我为什么要相信他?就因为领主大人让他来办案?别开玩笑了,凭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谁知道他会不会利用这次的机会去大赚一笔?”
“怎么可能啊?!”
“什么私家侦探分明就是情报贩子,要不是为了办案,我都不愿意让你们到客房去。”
“你这——!”
费里诺德像是忍不住了,撑起双手,想要站起来,但我拉住了他。
“好啦好啦吵什么?怀阿特先生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也早就觉得这个破职业和情报贩子没两样。”
“侦探老爷你怎么也”
“怀阿特先生,我的任何问题您都可以拒绝回答哦。”
我用眼神示意费里诺德就此打住,以便让怀阿特先生平静一下。
“哼,听到了吗?臭流氓?”
怀阿特先生语气里满是挑衅。
“回答与否的权利当然在您手里,但可别忘了哦,决定凶手的权利是属于我的。”
一味退让不是我的目的,使对方明确立场才是。
“那又怎么样?”
“其实,警务局的警官们都很忙,最快也得等一个月后才能开始协助我。”
“哦?我记得领主大人给你的期限是两个月吧?”
“嗯,所以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得靠我自己。”
“就算你告诉我这些,也别指望我同情你,我只会当你是自作自受。”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目前案件由我一个人负责,换句话说,凶手是谁取决于我的判断。”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么离谱的话吗?”
当然会相信。
虽说怀阿特先生的语气依旧强硬,但气势明显弱了不少。
而根据我的经验,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年纪越大的人越容易人云亦云。
更何况我只在众多真话中加入了一点点谎言。
众所周知,诈骗的最大受害群体可是老年人。
“警官们是无法掌握所有情报的哦,您看——”
我拿出曼达的笔记本,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之前和您见面的那位实习警官给我的关于阁楼的资料,如您所见,它在我手里而不是在警务局。”
“”
怀阿特先生沉默了。
垄断了资料,自然对凶手身份有最大的发言权。
“我指认谁是凶手,谁就得自证无罪,这就是我的权利。而很巧的是,我擅长制造‘证据’,某些不愿意配合我办案的人,说不定会被提高嫌疑哦。”
“你敢这么做?”
“我有能力这么做,并且可以保证不被发现。”
“你这个你没有一点办案的原则吗?”
我感受到怀阿特先生的怒火,他的目光如同蛰伏在壁炉一角的毒蛇。
“哦呀,办案的原则么?难道情报贩子也需要职业操守吗?”
我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约过了十秒后,对方的视线微微下垂——毒蛇已死。
看样子他想明白了。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别人,实际上,我只想草草收集些情报,其余的交给警官们处理。毕竟我为的不是找到真凶而是拿到悬赏金嘛”
确认怀阿特先生妥协后,我转而开始安抚他。
“而且我也相信您哦,您一定会把案发当天的情况好好说出来的,对吧?”
“不用你强调我也知道。”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功告成。
我不禁得意地朝全程观察我们的费里诺德望去,同时庆幸自己早早阻止了他和怀阿特先生的争吵。
刚才若任他发作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因为这正是怀阿特先生所希望的——用言语激怒我们,趁机找到借口把我们扫地出门。
从他最初就不时从眼中浮现的那抹不屑,我就猜到会发生这种事。
所幸我早就不是一被嘲讽就怒火中烧的年轻人,这种只要冷静想想就能分辨出利害关系的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被我看穿了哦,怀阿特先生。
“大爷我活得可比你这个守财奴老头久多了哦”
——真想得意洋洋地说上这么一句。
不过我有贼心没贼胆啦
漂亮。
还好提前向曼达借了她的笔记本真是帮大忙了,下次得好好感谢她。
终于,可以正式推进剧情不对,进入审问环节了!
但是,这还没开始就已经有点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先问些简单的问题吧。
“席慕尔小姐也就是死者,她是什么时候入住阁楼的?”
“大概是一年多之前,从那时起就住进来了,家具那些还是我帮忙购置的。”
“在案发前,她有过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有,完全没有,另外我和她只是点头之交,平时几乎都不怎么交流,就算她有什么异常,我也不可能知道。”
“那她有佣人之类的吗?”
“不,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独来独往啊,偶尔会和雪小姐走在一起。”
“哦?您认识雪啊。”
“嗯,雪小姐每次来都会和我打招呼,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诶这样啊。”
那个人居然会和别人打招呼吗难以想象。
“哦呀哦呀,侦探老爷,莫非你们谈的‘雪小姐’就是上次那个少——”
“闭嘴。”
不该被听见的词语被我及时打断。
“对了,雪小姐的话,那天晚上也有来找席慕尔小姐。”
“您看见她们两个一起上楼的吗?”
“唔不,是席慕尔小姐先回来的,雪小姐九点左右才来。”
“那雪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好吧。可以告诉我案发当晚您在做什么吗?”
确认不在场证明——就算是我也会用的手段。
“我的话就在这个主厅,那个时候这里的人很多,每一个都能为我作证,包括你身边那个瘦子。”
我看向费里诺德,他朝我点了两下头。
我们所处的阁楼底层主厅内摆了不少的长椅和沙发,还有一个小型的服务台,服务台后是货架。
“我有一些副业,到冬天的时候就会把这里布置成小型酒馆,但只是卖一些度数比较低的酒——我可不想让醉鬼影响我的房客。”
怀阿特先生补充道。
他如此配合的态度让我十分满意。
而他说的这一点也和费里诺德说的相吻合。
“唔哇怪不得那天我喝的酒和掺了水一样!”
“酒馆是什么时候开始营业呢?”
“下午六点。”
也就是说,那些没被写在曼达的笔记本上却出现在阁楼里的人,很可能是在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这个时间段进入阁楼的。
这样在逻辑上就说得通了。
“您一直待在主厅吗?”
“这个倒没有,为了保证住客的休息,酒馆一般十点左右就打烊了,当晚应该是十点半,我把领主大人从后门送走后,就锁上大门,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领主大人在十点半左右就离开了啊”
席慕尔的死亡时间是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个范围,那天晚上领主来这个阁楼,果然只是个巧合么
“后门是一直不上锁的吗?”
“是。”
你的防盗意识有待提高哦,怀阿特先生。
这样的话,每个人的具体离开时间便难以估计了。
“所以说,您在十点半之后就没有和别人见过面?”
“这个嗯,没错。”
怀阿特先生没有十点半之后的不在场证明。
而偏偏这又是凶杀案发生的时间段。
可他待在自己房间里,没有目击者也是正常的。
难办了
“”
“怎么了吗?”
“啊不,没什么。”
我的走神似乎让怀阿特先生感到了不安。
“那么,接下来”
我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从里面抽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详细地把所有想到的问题都问完后,我和费里诺德便告辞了。
来到大街上,费里诺德把笔记本递给我。
“辛苦了。”
“客气什么呀侦探老爷,还不如实实在在地请我喝几杯呢”
应我的要求,费里诺德把刚才我和怀阿特先生的谈话全都记了下来。
我接过笔记本时大致看了看——令我没想到的是他记得还挺详细。
“你倒是出乎意料的靠谱呢。”
“那个‘出乎意料’是多余的哦,再说我一直都很靠谱好不好?倒是侦探老爷一直没把这次的案子当回事。”
“哈?我哪有不当回事?”
片刻犹豫之后,我反问的声音有些变调。
“不过,今晚侦探老爷的表现可以加分哦”
“谁稀罕”
加什么分?你的心动指数分?如果是真的我希望它直接清零。
“咦”
“”
“喂,侦探老爷,你觉得那个怀阿特老头怎么样?”
“就算是在背后说也拜托你有礼貌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觉得他是凶手?”
“不不不,我只是怀疑。”
“为什么?”
“你想啊,他从十点半之后就行踪不明了,即使他自己说他只是在房间里休息,可谁又能作证呢?我没记错的话,侦探老爷您应该说过,那个女商人的死亡时间就是十点半之后对吧?”
“嗯。”
“出于以上的原因,我怀疑他。”
“有道理。”
“哼哼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个怀阿特老头的话,侦探老爷可不要忘记我的功劳哦,至少得分给我九成的悬赏金”
“且不论你那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我认为怀阿特先生的犯罪几率还是比较小的。”
“哦?”
“杀了席慕尔,对怀阿特先生有什么好处?”
“好处呃,没有”
“没有杀人动机的话,那不就等于怀阿特先生做这种事毫无意义,不是吗?”
“唔”
换下刚才那副自得的模样,费里诺德的气势瞬间低下来,发出了闷闷不乐的声音。
我们渐渐远离了阁楼,随着周围逐渐出现路人,街上的灯也变得明亮起来。
我和费里诺德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
“呀真没想到,侦探老爷居然有办法让那个老头回答你的问题,真有一套”
费里诺德把手背到脑后,感慨着。
“要不是你和怀阿特先生吵起来,我本想用更委婉的方法。”
“哈哈哈,也是呢”
“”
“我说啊,侦探老爷”
“嗯?”
“一年前,被我劝来当私家侦探这件事你后悔吗?”
“废话,后悔得不得了。”
“哈哈”
“但后悔归后悔,我早就接受现实了。”
“哦?”
“所以我才想着去做点什么来让别人知道——我是私家侦探,但私家侦探不完全是我。”
“哇哦这么酷的话,侦探老爷对着我一个大男人说是不是太浪费了呢?”
“少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