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罢这声后,只见他轻声讲道:“北炎山利益三家平分,杀敌所得资源按出力多寡分配,这两点我家都无异议。
只是我家与赵家俱有族兵围山,玉灵山却只有几位道友出力,少了大军的消耗,这其中资源的落差,又当如何来算?”
这话听得符开元眉心微皱,出声问道:“但不知王道友有何提议?”
王弘禄眼神坚毅,淡声道:“战后清理北炎山时,玉灵山却不好分配了。”
符开元淡然一笑,只将这王弘禄的态度默默记在心间,起身拱手道:“我玉灵山无心于此。”
他如此爽快的答应,却是出乎王弘禄的预料,赵天落则捧着这意外之喜,对两边道:“既然已经讲明,便请几位各自准备去吧。”
“告辞”
符开元应声带着三人离帐,直到出了赵家的军营,陈凡才疑惑问道:“开元,些许淬灵资源也便罢了,若是战后搜出什么好的功法、法诀,或是练气灵物之类,我们岂不是白白亏损?”
符开元轻笑不答,却是吴华答道:“以先前宋言岄自爆的果决,功法、仙诀之类,北炎山绝对不会有任何留存。
至于练气灵物?宋家族人两万余,如今面临亡族之危,岂能不尽府库之力,使举家之人奋死一搏?”
符开元亦道:“两家有族兵的消耗,王家又实力大损,这才紧盯着这些战后未必能剩下多少的资源来计较。
我们却犯不着为此争执,没有多少好处不说,还要白白消耗精力。”
翌日辰时,北炎山南北两面围拢的的大军齐齐开拔。
宋家两万余族众都依附在山脚,在北炎山护山大阵开启后,那些嫡系族众有阵法防护,但大半的宋家族众却无阵法凭依。
随着两家族兵开始攻山,不止宋家族兵,连带许多宋家的凡人族众统统成了被杀戮的目标。兵卒相接尚不到一刻钟,山下已然横尸遍野,血染成河。
符开元见多了这种场面,心中对于残忍的概念逐渐变得模糊,听着身下冲天的喊杀之声,他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动,只是一脸肃穆。
而同行的赵、王两家之人面上甚至还有些欢喜,那赵瑞俅、赵瑞胜两兄弟立在赵天落身后,甚至还在面带喜色的对着下方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
十人立在大阵之前等了一阵,终于见到天边远远飞来四道光点,待其临近,几人认清了他们的身份,各自参拜见礼。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家‘灵奉阁’执事余赤休,以及和三山联络的余牧盛等人。
余赤休一抚胡须,免了众人的礼数,轻声道:“你们尽管施为,破阵之后,我余氏只取《离火飞鸢诀》”
这事情是早就定好的,北炎山上最重要的就是这部筑基法诀,而且这法诀还是余家的立族之本,自然不可能放任三家取得。
赵天落应声后,对身后众人一挥手:“诸位,动手吧!”
诸人听罢,齐齐掐诀取剑,唯有符开元持枪掐诀,手中法光成型,正是最善攻伐的‘青木摧体’。
不过此时有余赤休在,这老头地位高、活得久,眼光也必然毒辣的很。
符开元留心这点,担心自己修行三品仙诀的底细被他探去,导致惹来余家的不必要觊觎,故而特意减弱了三分法力。
十道法光同时打落,纵使北炎山这座积年的练气后期阵法品质极高,也不由为之一晃。
大阵里面的宋言成立刻安排淬灵修士四处奔走,巩固阵基。他则亲自携带宋成衔、宋平羽腾空,以阵法为凭依,施展法诀阻拦阵外的攻击。
待第二轮法诀打下,宋言成抽到契机,对阵外的余赤休怒喝道:“我家侍奉余氏百年,今日非要赶尽杀绝吗?”
余赤休冷面不语,让出余牧盛来答他:“百年之前,余、宋之争,宋家便败在我余家手下。
彼时余氏不曾赶尽杀绝,反倒庇护宋氏百年,今日你家自取死路,又怨得了谁?”
宋言成听他强词夺理,胸前之内鲜血逆流,又反来向三山之人喝问:
“今日之北炎山,便是你等三山的未来,诸君何故助纣为虐,自取灭亡?”
符开元听着这话,左耳进、右耳出,只当自己没听见,其余诸人亦是如此。
三山现在都要仰余氏之鼻息生存,哪有自主选择的资格?
更何况余赤休虽然面上一直是一副和善面貌,年轻时的凶名却深深烙尽了赵、王二家的骨子里。
若是真动起手来,以余氏的底蕴,再加上修为的差距,他独自一人恐怕就能将三家的十人斩杀大半。
余牧盛见余赤休仍不多言,在诸人面上轻轻扫视一圈,见他们没什么异样后,又轻声安抚道:
“宋家咎由自取,汝等三山却与我家有功,不能与宋氏同等论处,不必听这等胡言。”
“是”
十人回复的声音出奇一致,随后更是齐齐掐出第三道法诀来,又是一轮攻势下去,宋言成三人还想掐诀抵挡。
却见符开元、赵天落、王弘禄三人不约而同的持枪驾剑而上,直接以手中灵兵打散了三人丢出的法诀。
十道法诀顺利落下,北炎山大阵又是一阵剧烈震动。不过这大阵毕竟品质极高,是从宋家鼎盛时期就传下来的练气后期法阵,距离告破还差的远。
为了保存法力,攻山的练气修士却不能一直连续掐诀施法,打过这三轮之后,三山修士开始各自轮替,依次施展攻击。
虽然威力不及十人齐动,但胜在连绵不绝,使大阵一直震动,而宋言成三人虽然仍在努力抵挡,施法速度却远比不上诸人轮替。
斗了一阵,宋言成面上做狠心之态,大声对两人喝道:
“去殿中静修,以逸待劳,若一直这样耗下去,待到阵法告破,我们法力不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宋成衔、宋平羽听了,只能沉下心来与他一同落下去。
待到进入大殿,宋言成屏退了众人,以法力里里外外封了三层,先对宋成衔道:
“二伯,我们活了大半世,此番战死也便死了。山下两万余族人如今正在受戮,有余赤休在外盯着,最后估计也活不下几个。
山上如今的小辈中,除却平羽外无一可用,我却不忍心看着她也在山上等死。”
宋成衔双眉紧皱,他待宋平羽如亲生孙女,自然也不愿她白白在此随家族覆灭。
只是如今外面被十四名练气围着,山下两家族兵里里外外围了诸多要道,却没有宋平羽的生机。
他沉声道:“我家百年内不知被余家上下安插了多少探子,诸多密道之外未必无人守着,平羽出去后,大概是免不了被伏杀的。”
宋言成却摆摆手道:“这事情还要算在平逸身上,他临走之前,又单独对我嘱托过一次。
言说‘族中欲走险棋,不可不备后路’,嘱托我再为家族开辟一条密道。
我按着他的嘱咐,特地在坊市中购买了二十张‘掘地符’,在大殿之中开辟出口,一路通出去,开出密道直至玉灵山以东,出口邻近穆棱山脉边界。”
‘掘地符’的效用便如其名,可以在地下开辟密道,不过这符箓施展起来效用奇慢,从北炎山至穆棱山脉这等距离,要消耗大约十余天的时间才能完全打通。
宋言成能花费十余天乃至更长的时间悄然开辟出这密道,身为族中第二人的宋成衔却全然不知此情,可见这密道的隐秘性。
他不给两人讶异的时间,肃声对宋平羽道:“羽儿,你兄长之事你亦知晓。
他如今假死脱身,只与我和你爷爷有联系。在三山出兵之时我便曾和他联络过,事危时我会让你用这密道脱身,让他在外接应。”
一边讲着,又摘下了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嘱托道:
“我家最重要的三枚功法玉简、几部二三品的法诀玉简以及府库内仅剩的资源都在这袋内,另有二十张‘固土符’。
围山这么多日,族兵消耗颇多,这些资源顶不上什么大事,日后还要靠你和平逸自己尽力。
你现在即刻顺着密道一路潜行出去,再以‘固土符’填补密道,扫除自身踪迹脱身。”
宋平羽听着两位长辈的安排,早已双眼通红,手中不愿去接这小袋,泣声道:“羽儿早有死志,愿同家族赴死!”
“说什么混账话,你如此年纪,岂能轻言生死!”
宋成衔喝骂一声,直接将那储物袋从宋言成手中拽出,硬生生塞给宋平羽后,又解了自己的储物袋塞给她,口中开解道:
“况且这密道一路通过去,你若不持符将之封堵,平逸在那头等着你,被余家人搜过去,岂不白白害了他!”
宋平羽这才恍然,犹自不甘:“两位长辈不妨一同脱身。”
宋言成一手拖着她进入密道,口中沉声回道:“我二人不死,余家怎能安心。你修为尚浅,又是女儿身,方才有众目睽睽之下脱身的可能。”
待到宋言成将其塞入密道,宋成衔双目也有些微微泛红,用沧桑的声音嘱咐道:
“此一去即成散修,你与平逸流浪在外,纵有千般艰难,万毋忘却家族复兴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