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路见不平拔刀助

人世间的悲喜不尽相同。

有的人锦衣玉食,却成日里感怀春秋无病呻吟,或是在一方之地勾心斗角,或是在殿堂高宇尔虞我诈;可有的人却连每日吃一顿饱饭,都是一种奢求。

更有甚的,有的人无悲贪喜,好逸恶劳,体会不得他人疾苦,践踏他人苦痛,以突显自己半斤八两的地位——俗称揣着鸡毛当令箭。

龙七一行赶到采薇所在的村子时,村外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一个城外村而已,能有什么矛盾?

几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上前,蹑手蹑脚地绕过了冲突,翻身进了村中。

村中如今很是忙乱,一夜之间多了许多婴孩儿,本就不够的人手,这下就更加地混乱了。

村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在被赶出城之前,多半也是体弱多病之人,好在遇到了采薇,在她一番诊治调养下,倒也生龙活虎,有些甚至还随甘校尉习了武。

也正是因为他们都年轻,所以对于照看孩子、妇人月养一事,都不是很懂,顶多也只是小时候听老人讲过而已。

而且作为普通农户,许多妇人生产之后,没过几日便要下地做活——讨生活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有什么坐满月之说。

是以如此,村中男人们不知妇人生产后将养的重要性,而大多妇人也是头一回做母亲,本不欲做月子,还是采薇坚持,方才一一应下。

龙七几个摸到村中,费了好大的劲,方才找到正焦头烂额的采薇,一番询问下方才得知村外冲突的缘由。

原来自那日之后,尸妖渐少,世间也算是安分了下来。于是朝廷颁发了状令,责各地方招抚城外村。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奈何郡令却是个昏官。

城中郡令的官职是家中捐的,本身其实是个酒囊饭袋,什么事情都依仗着师爷。

本来这郡令安分守己,官声倒也还算凑合,可坏就坏在,偏听信家中子侄,寒了忠心耿耿的师爷的心不说,还闹出了许多荒唐事。

那子侄也是个不舞之鹤。

当初朝廷的意思,是要等人死了,才能送出城去,偏这郡令贪生怕,生怕灾难波及自己。那子侄便出了损照,但凡发现了重病之人,便将他们一一赶出,让他们自生自灭,还美其名曰:未雨绸缪。

如今活尸锐减,各地得了朝廷的诏令,命地方将村外之人招安,还派遣了官员巡查,这才急坏了郡令:

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治世严谨,若是让朝廷查出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丢官不说,小命怕也会不保。

是以如此,才有了村外龙七几人所见的那一幕。

带头的士官也是郡令家的亲戚,其倒还算明事理,也读过几年的书。他深知此事是郡令做得不对,但碍于命令,才不得不跑这一趟。不过他却命令下属,莫与人冲突,一直按兵不动,只在村外假意吆喝了两声,旨在让村中之人有所防备。

可此事不知怎的,竟传到了郡令的耳朵里,领着那无能的子侄,腆着肚子连滚带爬地滚了过来,将那士官好一通训骂,还责令一众差役强攻村子。

这可急坏了随行的师爷——本就有错在先,如此行事,岂非一错再错?

可有奸人在一旁煽风点火,师爷又人微言轻,得了郡令一番训斥不说,又哪能阻止得了呢?

领头的士官也是没招,本来还可以拖上一拖,可自家这个糊涂郡令来了,就不得不领命而上了。

两方动起了手,甘校尉领着村中一众男人奋力抵抗。但一则村中男子就算学了些拳脚功夫,也不是成日里巡查治安的捕快的对手;另一则村中能拿得出来的武器,无非锄头棒子之类,哪可比捕快手中的尖叉利刃?

没过多久,甘校尉一方便落了败,村中之人鼻青脸肿,不是受了伤的,便是被水火棍压制动弹不得。

本就处于劣势,如今又败下阵,村子一方士气全无,甘校尉深知此乃兵家大忌,可奈何前有人被俘虏,后又是妇孺儿童,当真是进退两难。

郡令胜券在握,一边命令着手下乘胜追击,一边盘算着如何处置村中之人,可就在这时,几道身影闪身而出,眨眼间便是一阵便人仰马翻,原本押着村民的捕快,倒在地上哀嚎了半天也起不来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郡令险些摔倒,亏得一旁的狗腿子子侄的搀扶,方才稳住身形。

“什……什么人!胆敢在本官面前放肆!”郡令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来人一个发辫张扬,背着大剑却身形灵活,一个面容白净,身姿挺拔,正是龙七和刘夏。

郡令见来者年纪轻轻,又见二人将村民护在身后,不禁怒火中烧,一面呵斥着倒地的衙役,一面咒骂着龙七刘夏。

到底还是师爷见多识广,眼前二人虽穿着朴素,可眉眼英气十足,尤其是那白面书生模样,更是浑身贵气,一看便不是寻常之人。

师爷刚想提醒郡令,可郡令气急败坏,哪给他这个机会,直嚷嚷着令那些个衙役速速将二人拿下。

可话音刚落,村门口却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

“我看谁敢!”

郡令先是一愣,随后更是火冒三丈。

奶奶的,居然有人敢在太岁面前叫板,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界!

“谁!哪个小王八羔子!还不快出来给你爷磕头!”

这话很是重了,刘夏忍不住想要上前教训郡令,却被龙七拉了下来。龙七对刘夏使了个眼色,后者虽有不甘,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携村民各自向两旁退去,只见一少年一袭青衣道袍,施施然负手而出,正是赵无恙,而他身后跟着的辛夷,魁梧的身姿,宛若一位忠心的护卫。

师爷见状大惊,本以为方才那人气质卓绝,却不想眼前这位,更是器宇不凡,令人不禁自惭形秽。

这人是谁?怎会如此气派?

师爷惊疑不已,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他绝非凡人!

而郡令祸到临头却不自知,依旧叫嚣不已。

师爷见状摇头不止,他深知郡令此番定不会有好下场,便拉着士官退了下去;士官也明白师爷的意思,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再未多言半句。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