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

说完,秦瑶光就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守在门口的雪莲忙替她打了帘子。

廊下,五个孩子再加上一个曲梁,面面相觑。

燕长青冲孩子们做了个起来的手势:“都起来吧,连你们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他说话的时候,秦瑶光刚刚踏入门口。

闻言,她情不自禁地唇角上扬。

有燕长青跟她打配合,事情变得轻松不少。

而且,貌似他们两个人还挺有默契?

她之所以敢毫不犹豫抛下满院子跪着的人转身就走,正是因为在内心笃定,燕长青会替她打这个圆场。

欧漏……

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燕长青了?

不不不,就算没有燕长青,谷雨也会劝孩子们起身的。

只是,谷雨再怎么得脸,也只是一名侍女。

由她来办这件事,效果远不如燕长青。

停。

秦瑶光忙打住脑子里的念头,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转而吩咐雪莲:“让小厨房煮几盅姜茶上来。”

她没有明说,听见的人却都知道,她是在担心孩子们着凉,提前预防着。

燕长青耳力极佳,将她的话尽收耳底。

感到欣慰的同时,一个被他刻意忽视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

回京后,他特意排查了一遍,证实他千挑万选出来派到京城的手下,个个忠心耿耿。

从未背叛,更没有被世家收买,用来离间他和长公主的感情。

可是,既然如此,那长公主虐待孩子多年,就是事实。

但这太奇怪了。

一个连孩子们在外面多跪了一些时间,都会担心他们着凉的长公主,如此心软的女子,真的能下得去手,鞭打五个孩子?

然而,虐待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有燕守拙身上那纵横交错的鞭伤为证、燕元安右肩上至今未曾完全痊愈的肩伤为证、燕时晏掌心的狰狞伤疤为证……

都是事实,为何如此相悖?

就好像,眼前的长公主已经换了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但这个想法本身,比事实相悖更加荒谬的。

他不是孩子,而是经历沙场血战的大将军。

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佛妖精之说,他更信任的是手中的剑、脑中的智慧。

燕长青按下心头疑惑,默然不语。

他想看看,长公主将怎样处理眼前这个难题,再做判断。

燕锦阳犯下的错无可置疑,该罚。

问题是,该怎么罚?

如果是在军中,毫无疑问将以军棍来计算罪名大小。

可这样的刑罚,如何又能照搬,用在孩子身上?

燕长青内心情绪汹涌,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是他年少遭遇重大打击后,才被迫,慢慢养成的习惯。

他也曾鲜衣怒马少年时,也曾春风得意马蹄疾。

进入暖和的室内,秦瑶光自行解下披风递给谷雨,将暖炉交给霜降抱着。

“坐。”

她率先走到最中间那张黄花梨木高背椅上坐下,对着众人说。

因为孩子们经常到她这里吃饭请安,便常备着好些绣墩和椅子,此刻下人们都搬出来。

趁众人忙碌,燕长青走到她身边问:“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秦瑶光的座位旁是一个用来放置茶水瓜果的案几,再往旁边,放着一张同款高背椅。

淳宁来时,便常常坐在此处。

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不会刻意去下燕长青的面子,便点头允了。

秦瑶光又让谷雨把另一张椅子搬到她下首处,请曲梁坐了,给他上了茶水。

见曲梁惶恐不安,她温言宽慰他:“曲师父,且放宽心。”

曲梁忙应了,用双手捧着茶杯,一脸担忧的看着几个孩子。

孩子们都入座后,秦瑶光慢声道:“我知道你们都心疼小五,想替他担责认罚。”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几个大孩子的脸,最后定格在燕守拙身上。

“拙哥儿,我来问你。”

“是!母亲。”

陡然被点名,燕守拙立刻站起身,恭敬等待她的问话。

因为坚持不懈的练武,少年单薄的身形厚实了不少。

好像,还往上窜了一截,身姿挺拔。

果然是天生的武将。

秦瑶光微微仰着头,看着他问:“将来,若是你领兵出征,手下将领犯了错,导致城池被夺走、百姓被屠杀,你也去替他顶罪吗?”

“你若替了他,又有谁能替你位置,带领士卒去征战沙场,去收复失地?”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描述的场景,却让人深思。

燕守拙仔细想了片刻,干脆利落的认错:“母亲,是孩儿错了。”

“好,你先坐回去。”

秦瑶光指着他的位置道。

燕守拙回到原位坐下,脑子里还在想刚刚秦瑶光的那个问题。

这些日子,他不仅仅是跟着房霆学武功,淳宁还带了兵书给他。

他认识的字,再加上有燕元安在,足够让他尝试着,去研读兵书。

秦瑶光虽然只是给了一个假设,但在兵书中,作为一位统帅,如何御下,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内容。

在书里,遇到这种情况,主将会怎么做呢?

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后果。

燕守拙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在脑子里推演起来。

燕长青有些意外地看了秦瑶光一眼。

没想到,她会用军中来举例,恰到好处的引导着燕守拙去进行深入思考。

看着孩子们,秦瑶光不再点名,只问:“你们呢,都是什么想法?说来给为母听听看。”

她鼓励道:“不要怕说错了,知道什么是错,下次再面对问题时,我们才会拥有正确的选择。”

失败乃成功之母。

就像燕锦阳想替曲梁解毒,所做的各种试验一样。

试验行为本身,并没有错。

现代文明的科学成果,正是诞生在大大小小的实验室中,诞生在数不清的失败之后。

她不能矫枉过正,在燕锦阳小小的心里埋下恐惧试验的种子。

那样的话,和资本主义萌芽被活活扼杀的朝代,又有什么区别?

人类总是该进步的。

在她的鼓励下,燕时晏起身,拱手道:“母亲,孩儿认为,此事虽因曲师父而起,却不关曲师父的事。”

他把好看的唇线微微一抿,说出一句在这个时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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