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乔起初并不知道是在叫自己，直到一个看起来很憨厚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将她拦下。
她停下脚步，微抬眸去看。
此方天地间，鹅毛般的洁白大雪正纷纷扬扬落下，仿佛是这世上最干净最无瑕的之物。
然而兜帽下那张圣洁精致的容颜，却是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中年男人不可避免看的一怔，带着几分沧桑的眼底迅速浮现出浓烈的惊艳。
言知乔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里不带任何恶意，于是轻眨清澈的鹿眼。
“有事吗？”
轻软的嗓音随着凛冽的寒风传入男人耳中，让他立刻回过神来。
“哦”
似是觉得自己刚才盯着言知乔的举动太过冒犯，他有些窘迫的撇开视线。
“我娘子见姑娘独自一人在这雪夜行走，怕你遇到困难，所以指使我来问问你，可需要帮助？”
说着，他指了指言知乔右后方的茶楼。
言知乔顺势侧身看去，就看到一个淳朴和善的中年女人隔着窗户冲她笑了笑。
男人看着妻子，眼底的窘迫悉数被温柔覆盖，又笑着邀请。
“天气冷，若姑娘没有落脚之地，可以去我家茶楼坐坐，里面暖和，还能提供些粗茶淡饭，只要姑娘不嫌弃就行。”
言知乔本该拒绝才是，但视线在夫妻二人之间游移一番，又突然改了主意。
“那就麻烦老板了。”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请随我来。”
男人立刻在前面带路。
刚踏进茶楼，就见老板娘热情的走上前。
“姑娘”
前一刻的言知乔，分明真切的行走在街上，给人的感觉却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
尤其是她使用灵力维持体温，还将雪花隔开时，那仿佛不受任何东西沾染的情形，让人一度忍不住怀疑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而看清本人容貌后，老板娘一边被惊艳，一边忍不住想，或许消失已久的天门在今日偷偷重开，有仙女下凡了。
“仙女”本人见茶楼内确实暖和，也没有别的客人，于是从容不迫的取下兜帽。
她环顾四周一圈，将大堂里简单但干净的陈设看在眼里，最后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麻烦给我上壶茶吧。”
老板娘蓦地回神，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和善。
“好的，姑娘先请坐。”
言知乔随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有阵法加持，哪怕开着窗户，寒风也吹不进来。
她单手托着腮，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雪景。
没一会儿，老板送来一壶好茶，老板娘端上两碟栗子酥和绿豆酥。
“姑娘请用。”
言知乔回过神来看到两碟点心，又朝老板娘看去。
“我没点吃的。”
老板娘冲她笑着解释。
“这是赠与姑娘的。”
话音顿了顿，她又带着几分关切询问。
“现在虽不是饭点，但姑娘可要用些餐食？”
言知乔的衣着打扮并不华丽，但胜在素雅高贵，很符合她如白玉一般纯洁无瑕的气质。
正常人看到她，都不会认为她是缺灵石的主。
可老板娘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下意识去猜测她可能是遇上困难，没钱落脚吃饭，所以才会让老板去邀请她来茶楼。
若非这对夫妻的善良不是伪装，言知乔恐怕都要忍不住怀疑他们这般热情，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她余光瞥了两碟点心一眼，见其中并不包含灵力，便没有让老板娘拿走。
“不用，我吃些点心就好。”
老板娘闻言，明显还想说什么，但约莫是怕言知乔觉得她多管闲事，于是只点点头。
“那姑娘有需要再跟我说。”
“好，多谢。”
“客气。”
夫妻二人很快走开，将空间留给言知乔。
言知乔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倒进杯中。
茶和点心都很普通，不带任何灵力。
她微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粉嫩的唇瓣露出一条缝隙，吹了吹漂浮的热气。
等感觉差不多了，才轻抿一口。
淡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开。
言知乔又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两碟点心上。
点心分量并不多，个头也小小的，刚好一口吃下。
自穿书后开始，言知乔就一直辟谷。
起初她挺佩服自己的毅力，居然能做到说不吃就不吃。
后来又因察觉到味觉异样，庆幸自己不用连吃东西都受煎熬，以及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但时间久了，她难免发现一点古怪。
辟谷之术她学的太过轻松，就好像早已学会，只是暂时忘了。
她的口腹之欲，似乎也不是因为辟谷才降低。
而像是本就如此。
言知乔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这具身体的缘故导致她这样，还是别的原因。
看着小巧的栗子酥，她迟疑片刻，伸手拿起一个塞到嘴里。
这还是大半年来，她除了喝茶，吃琥珀糖以外，头一次吃别的食物。
栗子酥很甜，中间的夹心很绵软，很适合女孩子吃。
然而言知乔吃下后，丝毫没有反应，也没有想吃下一个的欲望。
就像她面对现在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里的人，心中亦是毫无波澜。
仿佛不管待多久，她对这里都不会有任何归属感。
看到世人遭受苦难，也能做到心如止水，冷眼旁观。
而在受到魔气影响时，还会有一种想毁天灭地的冲动。
言知乔想，她要么是天性冷血，要么就是拥有反社会人格。
看起来，还挺适合当中的反派。
尝了一个栗子酥后，言知乔没再碰别的。
她一边喝茶一边看向窗外，视线放空时，清澈的鹿眼被冰冷和淡漠覆盖。
窗户不大，框不住外面的花花世界。
世界很大，却无一物落在她眼里。
老板娘跟老板正在算今日的账，偶然间抬头看向言知乔，莫名感觉有种万年不化的孤寂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心中微动，跟老板低语一句，然后起身朝言知乔走去。
“姑娘。”
言知乔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眼底所有情绪迅速掩埋，露出伪装极好的无辜与单纯。
她放下茶杯看向老板娘。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