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嬷嬷来之前就听说,林家如今出面操持的,不是当家老太太,也不是长媳,而是两个曾经给魏府当过下人的婢女。
顿时觉得不像样子。
到了林家一瞧,没她想的那般糟糕,除了像是人员位置分配,没考虑到各家关系亲疏;新购置的丫头小厮还差些章法,不够得体沉得住气,其他还算过得去。
特别是准备的回礼,不论来客职位高低,统一准备一个扎着喜庆红丝带的提篮木盒。
里头有一份精致的点心,是京中没有的味道,一瓶琼膏,一瓶玉膏,还有一份调理脾胃、安神助眠的药包和药方子。
可谓是将客人一家,从小孩,到妇人再到长辈的礼准备齐全了。
别出新意,既不张扬也不小气,于嬷嬷看到回礼的时候难得夸了两句。
腊月二十五当天。
林府天还没亮已经忙活起来,祥云被金惢和于嬷嬷从床上拽起来,穿上宫中提前准备的新衣服。
样式材质比上次参加冬日宴那身更华丽,头上也带上珠翠,整个人瞧上去贵气逼人,倒是和她明艳的长相相得益彰。
连见惯了美人的于嬷嬷也觉得她眉眼精致,双眸清亮,玉面带喜,是她生平见过女娃娃中数一数二的,富贵的宛若京都的牡丹花,只不过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桃腮粉面脸颊圆滚滚,稍稍消减那份艳丽,更衬托得她玉雪可爱。
金惢:“小姐长得正好看,是跟天上的小仙子一样。”
祥云笑道:“你见过天上的仙子啊?”
金惢:“没见过,但奴婢见过画儿,就长您这样。”
于嬷嬷拿上一个沉甸甸的金锁挂在祥云脖子上,说道:“奴婢还要到前厅看看宴席,等宴席开场,再来接乡君出门。”
巳时左右,客人们陆续来齐。
曹同光和宋引对林家最熟悉,来得最早,帮了不少忙。
宋引如今接任萧楼在卫县的职位,已经是一营指挥,手下一万兵马,凉州城一战得了不菲的赏银,他一个子儿没留,全让人带回给六合镇上的妻儿。
林老三还想让他在京都定居,接妻儿过来住,日后林宋两家也好有个照应。
宋引却不喜欢京都的浮华生活:“我还等着退伍后回乡养老呢!京都人太多又吵闹,官员们间心眼子也多,我应付不来也懒得掺和,妻儿在老家有街坊四邻帮衬,又有父母兄弟走动,比在城里安稳得多。”
他说的是实话,林家若不是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还真想一直待在六合镇,那里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没天灾人祸,没战乱侵扰,算得上一片祥和之地。
凉州城和北境的将领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韩忠义、陈澜和周春,带了营中几个主要将领做了一桌,谢磊、萧楼、石宽以及其他北境和卫县的将士做了一桌,剩下的不少是永乐街上的邻居,大多是品级不算高,但在朝堂上也打过照面的文官,勉强凑了一桌。
孩童和女眷的坐席摆在内院,各自分开。
因为有谢棠的捧场,来人比预想的还要更多些,其中包括前些日子跟祥云闹不愉快的言夫人一家。
人来了就没有赶出去的道理,宴席桌本就有备用的,多摆几副碗筷的事,喜庆洋洋的日子没人会直接挂脸。
宴席开始没多久,宫中传信的公公来了。
来的是官家身边的大总管,给足了林家面子,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抬轿子的小公公。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两扇黑缎销金彩旗,两个红缎宝相花伞,两个金黄缎素扇,还有一架八人抬的轿撵。
在场人无不伸长脖子张望,有的捂住嘴,生怕惊讶声溢出口。
不是说乡君只是个称号,没有彩仗也没有厚赏的吗?
那眼前这些是什么?
当初魏家小姐册封县主,排场也不过如此吧!
明黄的圣旨一摊开,大总管笑起来:“宣武将军,让你家闺女出来接旨吧!”
林老三赶紧牵着祥云手过来,带着全家老小一起跪在地上听旨。
其他来访宾客,也是乌泱泱跪了一地。
大总管大声朗读一遍圣旨,前头华丽的辞藻,林家人大多没听明白,但最后几句关键的听得一清二楚。
宣威将军之女,封为福安乡君,赐半幅彩仗,封地十顷,另珠宝首饰,锦缎华服。
一顷地是一百亩,十顷就是一千亩。
意味着祥云从今天开始,是一千亩地的小地主,每年不但不用交赋税,还能收获一千亩地的粮食。
这赏赐对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林家人来说,简直比珠宝首饰还诱人。
要知道就是魏婠婠都没有赏赐封地呢,她的祖父和外祖都是一品大员啊!
外人都以为祥云沾了林老三的光,只有林家人知道,小丫头乡君的封号,是自己赚来的。
“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老三想上前帮女儿接旨,大总管却朝一旁还发懵的祥云抬抬手。
祥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圣旨的,第一感觉只有圣旨的绸子好滑啊,上头颜色亮得晃眼,她头一次感受到黄色的魅力。
是金钱的颜色,是权利的颜色,是……幸福的颜色。
林老三看闺女抱着圣旨一个劲儿地傻笑,忙招呼大总管进屋用茶。
大总管要回去复命,接过林家事先准备的大红封,说了两句吉利话,走了。
陛下对林家如此看重,在场的客人中,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理解的……
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会儿全都满脸笑意,闹哄哄给林家人道喜。
“小乡君大喜,林家大喜,宣武将军生了个好女儿,得官家喜爱,日后登门求娶的世家子弟怕是要把门槛踏烂了!”
“福安乡君万福,有封号又有封地的乡君,那可是大年初一吃饺子——第一回,独树一帜特殊至极啊!”
林家男女笑得脸都起褶子了:“都是陛下厚爱,是阿宝的福气。”
皇恩浩荡,林家心里感激,可放在祥云一个不到四岁孩子身上,隆恩过剩,要是被有心人惦记上,于林家和祥云都不是好事。
俗话说,风吹连檐瓦,雨打出头椽。处于风口浪尖,说不定会招来什么祸事。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安守本分,以免遭人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