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人帮他说话,羞臊的小少年双手环胸,靠在车窗旁兀自生闷气去了。
谢远更好奇小丫头单靠书本上的知识,便能跟他对弈两盏茶功夫,其中怕不是藏着小心思没说。
想起当今官家和山居大学士曾先后当了祥云的开蒙先生,家里又有位新出的林举人,能跟他交手几个来回,显得也没那么出人意外。
祥云下棋的本事终究比不过从小耳濡目染的赵怀澈,也比不过靠经验累积的谢远。
几局过后,忍不住打起哈欠。
她还是小孩子身体,每日里睡觉占据时间最多,加上赶了一天车,下午也没午睡,这会儿脑浆晃晃悠悠,眼皮子开始打架。
刚好,车队赶在日落时分,到达了距离曹州城三百里远的遥县。
遥县跟萧县一样,隶属曹州城之下,是三大县中占地面积最广,也是人口最多的县。
一行人没有惊扰当地父母官,只当是普通玩乐,进城后直奔客栈。
给谢远驾车的马夫,叫老姚,是下人们间管事的,找到柜台开了四间上房,三间普通房,另外叫了两桌好酒好菜,一桌摆在楼上包间,一桌放在大堂。
又招呼小厮将马匹车辆牵到后院,准备上等饲料好好照顾。
掌柜的看对方出手阔绰,来人又多是孩子,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哥儿姐儿出来游玩,立刻喊了两个小厮,一个负责看管照顾马匹,一个负责引客人上楼小憩。
领路的小厮是个嘴甜的少年:“客官舟车劳顿,一路上风尘仆仆,需要准备热水洗漱一番,再让后厨上菜吗?”
少年自记事起就在酒楼打杂,见多了有权有势人家小姐少爷的做派,住所饮食精不精致是一方面,干净才是他们这类人最看重的。
老姚丢了个银锭子到少年怀里,算是打赏他的:“多烧点热水,饭菜精细些,量不用多,够吃就行。”
得了赏赐的小厮笑得越发殷勤,干起活来也更有劲儿。
四间上房,谢远跟赵怀澈各一间,在最靠近南面楼梯位置,天吉天福住一间,紧挨着赵小公子的房间,方便串门。
凤仙和祥云挤一间,因她年纪还小,想洗个澡,跨到澡盆里都费劲,偏她又爱干净,在家时夏日里每天灶上都得预备开水,给小丫头泡澡,哪怕到了冬天里,林老太怕染了风寒,不肯孙女每日洗澡,小丫头也得两日里擦拭一回。
比在外头干活儿的爷们,还勤快些。
林老太时常打趣,自家孙女是条鲤鱼,离不开水,不然就得渴得翻肚皮了。
剩下的三间下房,分给做杂事的婆子和负责驾车的马夫。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时刻保护赵小公子安危的影卫们,祥云就不知道他们晚上睡哪儿了。
洗漱完,凤仙给祥云换了身半新的藕粉色外衫,身后,垂下来时刚好能到肘关节位置。
赵怀澈从房间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小姑娘的背影,乌黑发亮的长发行动间飘洒肆意,下楼时露出的半张脸颊,是刚洗过澡热气氤氲后的桃红,圆滚滚红彤彤,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上手掐上两把。
酒楼的布局,是按天的玄黄排序,天字房间最好,位置在最顶层,玄字是普通房间,婆子和马夫便住在这儿。
的字是环境好的包间,用来招待不方便露面,或者是喜欢清净且手上银钱富裕的贵客,黄字是大堂,摆了十几张方桌,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祥云正要去的便是地字号的谷雨轩,谢远和林老大早早收拾好,已经等着了。
凤仙喊来小厮倒水的功夫,自家侄女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五脏庙造反,闻着味道找吃的去了。
赵怀澈和天吉天瑞很快结伴而来,跟凤仙一路的婆子本想伺候在旁,见小主子摆摆手,一副不需要他的样子,躬身退出包厢。
如此更好,她也坐了一天车,累得腰酸背痛,用了晚膳上床躺着休息,不比伺候人舒服?
只是看着桌上明显比她们下人那桌要丰盛的菜式,不免又暗自瞥了林家人几眼。
她原本就是跟着赵怀澈从宫里出来的,是有头有脸的管事嬷嬷,自认身份比旁人高贵,另外几个马夫见了她也得尊称一声“田妈妈”,一路从京都到了六合镇,没想到小主子撇了她独自住在林家,一住就是两个月。
田妈妈也跟着休息了两个月,她是真没想到回京路上,小主子会将林家几个赖皮猴子带上,看样子几人关系十分融洽,打打闹闹亲密得很。
她住在谢大人给她安排的地方,打听到林家的背景,不过是一群发了际的庄家人,喊一声耕读之家都算抬举。
即便如今林家有儿子考中举人,也有投军从商的男人,充其量只是普通人家,皇城根下随随便便跳出户人家,都比他们强。
田妈妈自认见识过的达官贵人不胜枚举,实在瞧不上林家这样的寒门,连带着小一辈的也看不起,只觉得他们不懂规矩,放肆无礼。
祥云、天吉、天福自然看不懂一个婆子的想法,大伙儿心思都在满桌好菜上。
八荤八素,两道点心,一盘水果,对三个大人,四个孩子来说,着实多了些。
这时,包厢门被人打开,刚才的小厮又端来梨汤,给几人驱寒气。
“贵人们夜露而来,虽洗了热水澡,想必心里还没暖和彻底,这是小店赠送的梨汤,请各位笑纳。”
凤仙自觉站起身,接了装梨汤的瓮子,给在座地都盛了一碗。
谢远叫住准备离开的小厮,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我记得我家下人叮嘱过,菜不用多,这是什么情况?”
一桌菜加起来快二十道,别说桌上孩子居多,就是再来一倍人也吃不完。
谢远不觉得这么大的店,会因为多赚几钱银子,故意给客人多上菜。
官家上任后,削减不少宫中开销,支援边境将士和大乾各地频发的灾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