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导火索

面对蒋招娣额头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杨胜茗的表情由最初的惊诧逐渐转化为难以置信的同情。

他无意间流露出的疑问,实则是出于对如此悲凉命运的不解与惋惜。

在这个世界的一隅,善良与恶意的界限模糊不清,而蒋招娣的故事,无疑是最残酷的注脚之一。

盛珺薇一行人静默地望向杨胜茗,后者则有些手足无措,急于解释自己的无意冒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复杂的氛围。

盛珺薇的目光再次落向蒋招娣的疤痕,那是一种深刻的理解与悲悯的交融:“她的确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但这些伤痕,远比你我所知的历史更深邃。”

最终,蒋招娣还是被无情的命运拽进了蒋大强的家门,成为了一个没有爱情、没有温暖,只有无尽责任与束缚的名义妻子。

在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煎熬中,她试图说服自己,这一切的牺牲,或许能为范姐姐留下的孤儿带来一线光明,算是为自己曾经的决定赎罪。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些残忍的玩笑。

范姐姐留下的孩子蒋光耀,不仅未能理解这份牺牲,反而在村民们不断的耳语与暗示中,将所有的仇恨与愤怒倾泻在了蒋招娣身上,认定是她夺走了母亲的生命。

五岁的孩子,心灵尚未成熟,却已经能够深深埋下复仇的种子。

蒋大强一家对蒋招娣的虐待,以及蒋光耀日渐增长的仇视,让她在这片本应称为“家”的地方,成了真正的异类和出气筒。

每一天,蒋招娣都要面对无休止的指责与刁难。

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差错,都会成为蒋光耀发泄怒火的导火索。

衣物上的每一粒尘埃、晚餐时间的稍微延误,乃至餐桌上的些许食物,都足以引发一场针对她的风暴。

短短两年间,她的身体和心灵被伤痕满满占据,却仍有一丝温柔,为那个因误解而痛恨自己的孩子保留。

讽刺的是,正是这不曾对她产生丝毫感激之心的蒋光耀,用他那被误导的恨意,间接导演了她的悲剧收场。

孩童的天真与无知,在成人世界的恶意引导下,竟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蒋光耀深受谣言的蛊惑,认为唯有除去蒋招娣,才能为母亲报仇。

在多次无果的挑拨之后,他利用一次偶然得知的消息,编织了一场关于蒋招娣计划私奔的谎言,将她推向了更大的深渊。

在那个没有公正、只凭流言蜚语就能决定人生死的年代,蒋招娣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当夜,就在村民们准备执行那残忍的“沉塘”之刑时,是蒋招娣的妹妹,带着对姐姐深深的同情与不舍,偷偷来到祠堂,解开了绑缚她的绳索,试图给她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

然而,宿命似乎早已设下了无法挣脱的网。

正当蒋招娣满怀希望地逃亡时,历史惊人地重演——两年前那个无意中揭露她行踪的男子,再一次在同一地点、同样的深夜,因同样的原因发现了她的身影,将她再次推回了命运的旋涡之中。

这一次,蒋招娣内心深处对生存的渴望彻底熄灭了。

在四周的围堵与喧嚣之中,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蒋光耀发出震颤灵魂的呼喊,用尽肺腑之力揭示了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她的声音里夹杂着无奈与悲愤,表明自己并非杀害他母亲的元凶,而是一个无辜的替罪羊。

她用颤抖的双手,指着那些围观的村民,控诉着他们母亲和舅舅原本应拥有的璀璨未来,是如何被曹家村里那些自私自利、贪得无厌、愚昧无知、冷酷无情之人所葬送。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遗憾,透露如果曹家村那些冷漠的心不曾阻挡,他母亲一旦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定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共同开启一段全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

但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被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亲手撕碎!

她的眼神像利刃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是一种深深刻进骨髓的怨恨与不甘,誓言即便身死,也要让每一个间接或直接导致范家姐弟悲剧的灵魂,受到应有的审判。

在她的回忆里,曾有一瞬念头,想追随范姐姐的脚步,让自己的生命同样终结于那棵老槐树下,可村民们似乎预见了她的意图,严防死守,无情地剥夺了她自我了断的权利。

黎明未至,暗夜中,他们将她沉重的身躯投入了村口那条波光粼粼的河流,河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生气,也将她的冤屈永远封存。

杨胜茗听闻此言,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故事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像一部悬疑大戏。”

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夹杂着疑惑:“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但你的叙述让我有种错觉,仿佛你亲身经历过这一切。”

回答他的是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它穿透时空的壁垒,带着无法忽视的痛楚:“她所言非虚,那些痛苦的过往,我亲身承受。”

随着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愤怒如同火山爆发,喷薄而出:“我要让那些恶徒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我要为范姐姐报仇雪恨,让仇恨成为他们生命中最后的旋律!”

她仰面朝天,笑声中透着疯狂与决绝:“死亡对他们来说太过轻易,我要让他们背负着仇恨的枷锁,永世不得安宁!”

而她那句临终的遗言,如同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在蒋光耀心田种下复仇的种子。

即便她的灵魂无法化作厉鬼,亲自手刃仇敌,但她确信,这份深埋的仇恨足以激发蒋光耀内心的怒火,推动他为父、为舅讨回失去的公道。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终,蒋光耀心中的疑惑如同野草般疯长。失去了范姐姐儿子这一身份的光环,他不过是个被南平村宠溺过度、心肠狠毒且自私的青年。”

“他时常嘀咕着母亲出身名门望族,却得不到父亲和祖父的任何回应,二老总是沉默以对。”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

“那孩子自小就心智非凡,五岁稚龄便能为复仇而默默忍受两年的压抑。为了一份更好的生活,他再次选择隐忍,这一等,就是漫长的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