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陈年生老茧

闵容容一想起上辈子那遭闹心事儿,就忍不住把自己脑袋里的水晃出来。

她承认,自己是个看脸的,但也没必要那么死心塌地去舔那个姓贺的吧?

这半路夫妻有名无实,一辈子都在吃爱情的辛酸和生活的苦涩,就跟中了邪似的。

要不是脑子里那堆记忆太过真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大梦一场,睡一觉起来魔怔了。

可经过她在下乡前的多方验证,还真和现实差不离。

否则她又怎么会怀疑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叔婶,其实是间接导致她父母双亡、意图霸占家财的黑心货?

要不是半真半假地一路循着记忆去探听,找到了曾经在闵家工作的老人,获得了证词,她是万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那家魔窟里生活了那么多年!

也难怪那一家子对她极其苛刻,原先以为自己是吃白饭的,寄人篱下总有些难挨,实属正常。

没想到……

前世的记忆里,她直到三十多岁回去探亲时,才意外得知事情真相,可去迟了一步,那时证人刚刚过世,她再也没有机会沉冤昭雪,甚至还认贼作父那么多年!

幸好重来一世,她靠着父母的故交帮助下,成功举报了那对黑心夫妻,却又怕仇人家那几个同辈人盯上她。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连夜跑去知青办报了名,和前世一样,被分配到了东北插队。

她想着应该不会一一应验的前世剧情,转眼就看见那个姓贺的出现在身后。

真是说不出来的憋屈……

所以还没等人开口,她就直接蹦到二里地开外,生怕和他沾上边。

可谁能告诉她,躲过了臭男人,没躲过他前老婆是怎么一回事?

从下地头开始,闵容容就感觉自己被一道炽热灼人的目光盯着,她走到哪,那视线就跟到哪,好像在她身上安了定位器。

她实在受不了了,回望回去,是个身材姣好、肤白貌美的娇艳女孩子。

闵容容心里那点儿别扭瞬间烟消云散。

大美人谁不爱啊?

看就看呗!她又掉不了几块肉。

人家看她,那她也看回去,这不过分吧!

陆仪霜正偷偷打量着原书女主,突然被逮住,却也从容地善意微笑。

谁承想,那小姑娘略微羞涩地回以一笑,直接给她看愣了。

……这女主,人还怪好嘞!

她长得柔弱清纯,微胖丰腴,樱桃小嘴,看起来极为喜人,似乎是个大大方方的性格,和原书里的娇妻人设天差地别,不愧是来自京市的大妞。

陆仪霜正发呆,身后传来贺二嫂的催促:“老三家的,你割快点儿,我这慢悠悠的,都快要撵上你屁股后头了。”

“哦哦好。”

她回过神,弯腰专注割晚稻,但毕竟走马上任第一日,手生得很,速度怎么都提不上来。

贺二嫂催过一次,清楚她最快也不过如此,便就不催了。眼睁睁看着别的小组刷刷往前冲,就她俩跟蜗牛似的慢吞吞挪动,再多的脾气也被磨平了。

左右小队长过来检查,也是陆仪霜背锅,她乐得清闲,正好松松腰。

而闵容容那边,面临着同样困境。

为了提高知青劳动的积极性,宋村长特地安排老手带生手,又担心这帮小年轻跟在镰刀后头不知道躲,所以让村民在后面跟着捡稻穗,顺便加以监督敦促。

闵容容好巧不巧和宋丰年分到了一组。

林薇见状,主动走过来对他说:“宋同志,闵同志她第一天上工,跟我同组的贺大嫂是个快手,不如咱换换,让她带带她?”

宋丰年想到她说的话,自觉后退半步,拒绝道:“不用了,我虽然慢,但也正好适合她新人的速度,再说,我也不能故意换组拖累贺大嫂。”

林薇压根没想过他会驳回她的意见,讪讪笑:“那好吧……”

其实她不想跟贺大嫂一起,因为这人每每在她身后,都散发出强烈的紧迫感,让她连半分钟的懒都不敢偷。

宋丰年点点头,似乎和任何一个女同志都格外注意分寸,也不再嬉皮笑脸,可仍旧软骨虾似的站不直。

“闵同志,咱们开始吧!”

“好。”闵容容攥紧锋利的镰刀,心道就熬几天。

她都打听好了,地里的活儿就差收尾,之后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工作。

想的虽美,可实际行动却格外骨感。

当再一次差点被镰刀破了相时,宋丰年心有余悸:“闵同志,你的动作幅度其实不用那么大……”

人家目标是稻杆,她的目标是自己。

闵容容不好意思地歉疚笑笑:“对不住啊!我下次肯定注意点……”

“行!”

话虽如此,但宋丰年决心慢几步,离她尽量远一点。

鬼知道镰刀会不会突然脱手?那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这个倒霉鬼。

二人尴尬的对话,落在林薇眼中却是有说有笑。

还没容她多想,便听贺大嫂直言不讳地戳心窝子:“林知青,你这手也太慢了!听说你也来四五年了,咋速度还比不上旁边那个新来的?”

“……我、晓、得、了!”

林薇咬紧牙根,在心中怒骂:催催催!赶着去投胎啊!

她红着眼,手里的动作飞速,仿佛割的不是稻子,而是心中的烦闷。

一上午的劳作,陆仪霜掌心泛红,贺大嫂喊她去吃饭,跟着瞧了眼。

“哎呦!你这细皮嫩肉的,天生就不是干活的料。”话里轻怜,但更多的还是炫耀。

仿佛是到了她的主场,贺大嫂眉飞色舞,身后开了屏似的骄傲,“你瞅瞅我这掌心,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干啥活也不疼!”

陆仪霜轻轻抚摸她四指根处的硬茧,掌纹深壑,有几处仿佛要裂开山谷,实在狰狞。

她不禁有些疼惜地说:“这一开始得都磨出血了吧?”

上一辈子在孤儿院,她也是从刚出生时的白嫩小手,慢慢进化成了耐造能干的粗糙双手,其中艰辛,只有经历过才知道。

贺大嫂却恬不为意:“这有啥?当时家里没人教,磨出血泡后不晓得挑破,接着干活,直到血肉模糊才忍不住疼,去老大夫那儿擦了点红药水,回来照样干!”

陆仪霜越听越心酸,甚至莫名开始唾弃自己的躺平。

这种情绪的来源很复杂,大概类似于幸存者的惭愧,对自己获得的“幸运”心怀抱歉。

对比之下,贺二嫂也不甘示弱:“你那都是老黄历了!要知道,我以前差点就当上了咱村的劳动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