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出去?攻打哪里?”
陆长生一下子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一个人守了一座城池六年,一直在保护城里的百姓,突然说不守了,要打出去了,总会有些茫然,有些不习惯。
孔瑾意气风发,伸手指向上京方向,慷慨激昂道,“上策便是杀去上京,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北莽皇帝,北莽便会天下大乱。”
“到时候北莽群龙无首,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长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孔瑾,“你觉得我们能活着走到上京吗?”
“你觉得我能一人杀几万、几十万、上百万的北莽军队吗?”
“你觉得北莽皇帝耶律霸基会站在那里等着我杀吗?”
孔瑾嘿嘿一笑,尽是猥琐之情,“所以这只是上策而已,上策就是臆想一下,定下一个目标,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便是了,并不是说现在就要去实现。”
“这中策嘛,便是杀向流沙郡衙门,杀了郡守秦纲。”
陆长生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逃跑时的背影,秦纲。
这个人实在太让人厌烦了,曾经的汉臣,如今的北莽郡守,一而再再而三地盯着离阳城不放。
每次跑又是跑得最快,一直没有一个好机会杀他。
“怎么杀?”
“流沙郡衙门与离阳城相距甚远,而且沿途秦纲布下的暗哨、眼线,只要我稍一动身,他便会察觉到。流沙郡这么大,他随便一躲,我便寻他不到了。再说了,离阳城就我一个能打的,我不能离开太远,离得太久,否则离阳城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攻陷了,我们得不偿失。”
孔瑾见陆长生想得周到,便说道,“长生,看来以前你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杀出去,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王佐之才给你出主意,所以一直未能将此事定下来而已。”
“这就到了我说的下策了。”
陆长生不做声,只是看着孔瑾。
孔瑾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下策是什么?”
陆长生面无表情,“这还要问吗?”
“你们读书人就这么喜欢卖关子?就这么喜欢说废话?”
孔瑾发现陆长生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远不如和李瘸子、老铁匠、老泥鳅他们唠嗑来得舒坦。
想想自己想要办成的事情,有些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下策就是攻打沙县。”
“沙县和我们离阳城最近,来回也耽误不了多久的时间。把沙县的几个大户和县衙给抢了,然后开仓放粮。再加上我在沙县的影响力和三寸不烂之舌,告诉大家离阳城陆长生,乃天神下凡,一人一刀镇守离阳城六年不降,必然说动沙县百姓起事,到时候应者如云,我们便能招兵买马,真正的开疆拓土了。”
“攻下沙县只是个开头,幽州百姓苦北莽久矣,有了我们起事,便有了沙县,便能有流沙郡,便能有幽州,便有了根基和势力,便可以与北莽逐鹿中原,一统……”
看着眼神逐渐狂热,手足舞蹈的孔瑾,陆长生开口打断,“孔秀才,你疯了吧!”
“我们先要考虑如何保全离阳城百姓,你就想到了逐鹿中原,一统天下?”
“你这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是知道这些?出的就是这样的异想天开”
孔瑾被陆长生硬生生打断憧憬,有些不情愿,“这当然是后面的目标,路要一步一步走,酒要一口一口吃,这个道理我自然是知晓的。”
“凡是要走出第一步,有了第一步,便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陆长生实在忍不住了,“孔秀才,你在沙县有影响力吗?”
“怎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看到你被三个年轻人打翻在地,还差点被弄死。”
孔秀才感觉脸有些发烫,“那次是意外,绝对的意外。年轻人喝醉了酒,才会这么冲动。”
“平日里我给百姓写书信,还是很受尊重的。”
“再者,我打死也不承认是北莽人,在民间很有威望。”
陆长生扔给他一坛酒,“我看你要我去打沙县,是因为你在那里受了委屈,被人凌辱多年,想让我给你出口气。”
“或者,我们从沙县带来的酒水,肉食,茴香豆都已经吃完了,你又嘴馋了。”
孔瑾接过酒,仰头喝了一口,顿时眼睛放光,“还是沙县的酒好啊,味道醇正,香辣爽口。”
“尤其是这茴香豆啊,入口清脆,咬一口咯嘣作响。我和你说啊,我还知道这‘茴’字的五种写法……”
陆长生有些无语了,他感觉孔瑾有些不正常。
孔瑾见陆长生又不做声了,连忙靠近了一点,“长生,你看我的这三策如何,你选那一策?”
陆长生说道,“秀才,你说的上中下三策都很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孔瑾身子一僵,差点将那口酒喷出来。
见陆长生又要闭上眼睛,孔瑾连忙说道,“还有一策,既能搅乱流沙郡局面,又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能为离阳城招兵买马,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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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后顾之忧!
陆长生这才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孔瑾,让孔瑾觉得这种眼神有些过于炽热。
就好比当日陆长生告诉离阳城百姓,六年了,有第一个汉人加入离阳城时,与离阳城百姓当时流露出的炽热眼神一般无二。
只是当孔瑾出现在众人眼前,那炽热眼神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连王大婶都暗中比较了一下钟北和孔瑾的身板,最终还是觉得钟北靠得住一些。
孔瑾知道陆长生最为担忧的便是离阳城百姓的安危,担心一旦他杀出去,离阳城便会遭到秦纲部下偷袭、攻城、屠戮。
如果没有后顾之忧,那么陆长生动起手来,就会如同在沙县杀人一般,简单、粗暴很多。
孔瑾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指着一座山岗处说道,“先攻这里!”
还有地图?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地图是泛黄的牛皮纸做的,边缘都破损,应当是有些年头了。
陆长生顺着孔瑾手指方向看去,目露疑色,“牛头山?”
“这里是平江县界域,与离阳城离得远,我们攻打这里干什么?”
孔瑾收敛起猥琐神态,正色道,“没错,这里的确是平江县的牛头山。我们攻打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伙人盘踞在此。”
陆长生顿时想起来了,当日那青龙会的杀手想进城,假扮的就是平江县刘家庄的人,用的借口是刘家庄被盗匪劫了,抢劫之人正是牛头山的盗匪。
“秀才,那盗匪好好的在牛头山,不招我不惹我,我去打他干什么?”
孔瑾说道,“这就是我要和你细细说的。”
“这牛头山的盗匪首领名叫九头龙鲁进,原本是平江县鲁家寨的寨主,学得一身好武艺,仗义疏财,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后来北莽侵占了幽州,鲁进不肯降,便带着人上了牛头山落草为寇,据说手下目前有两百多号人。”
陆长生问道,“北莽占据幽州这么多年,北凉军都被灭了,为何他一个盗匪,还能存活下来?”
孔瑾看了陆长生一眼,心想你区区一个大汉小兵,扛着一把大刀,杵着一杆旗帜,就能守着离阳城六年屹立不倒,好歹人家手下还有两百来号人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孔瑾依旧说道,“因为牛头山山势险峻,上有山路十八弯,易守难攻。而且九头龙鲁进也不和官府硬拼,如果只来一两百人,便火拼了。如果来上千人,便躲进深山老林中,不见踪迹。”
“官府剿了几次,奈他不何,便从剿变成防了。”
陆长生心中一动,旋即否决了念头,“秀才,我是武王麾下大汉远征军,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落草为寇的。”
孔瑾说道,“我自然知晓你的性子,知晓你心高气傲。”
“所以我们去牛头山,便是去降服了九头龙鲁进,将他们收归于大汉远征军当中来。”
“长生,你一直念叨大汉远征军,念叨着武王麾下,只剩下了你一人。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能秉承武王遗志,重整大汉远征军,重振大汉?”
陆长生“腾”地站起身来,手中紧握霸王刀,眼眸逐渐有猩红的迹象。
“秉承武王遗志,重整大汉远征军,重振大汉?”
“我,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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