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中校门口。
那个高出来的平台本来是放雕像用的。
后来雕像被拉走之后就空出来了。
结果却成了四中学生的表白圣地。
其中拿下数日MVP的徐牧森应该是最出名的哪一个。
他已经记不来在这里给她表白过多少次了。
姚茗玥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这里把他婉拒。
而今天，姚茗玥却站在了这个位置。
她一身和徐牧森同款的白色羽绒服，毛茸茸的围脖，落日的点点金光，把她衬托的就像是冬日里闪闪发光的精灵一样。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
平日里高冷的嗓音，此刻也有几分少女的忐忑和紧张。
周围的人的目光顿时都被吸引了过来，当众表白也不算很罕见。
可是女生能主动站上来的，可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当他们看到了姚茗玥的容颜时，顿时更加惊讶。
好漂亮的女生，是那种几乎挑不出一丝缺陷的美，十八岁的姚茗玥，清冷中依然带着少女的灵动。
就像是一朵半开放的玫瑰花，有刺，却不扎人，含苞待放，又早已芳香袭人。
“好漂亮啊，这是来干嘛的，表白？”
“不会吧…长成这样还用得着表白吗？随便张张嘴追她的人都能从这排到黄河边了吧。”
“诶，我怎么总感觉看着她有点眼熟呢…”
“得了吧，你看哪個美女不眼熟？”
人群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徐牧森也站在人群之中，此时此刻，他和以前的姚茗玥仿佛角色交换。
徐牧森看着此刻站在高处的姚茗玥。
她是一个很讨厌当众做出某些事情的人，尤其是表白这种有些羞耻的“显眼包”。
可是，她此刻却拿着扩音器，明亮清脆的嗓音，恨不得要让所有人都听到，看到此时此刻她这个最大的“显眼包”。
姚茗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在人群中还有点恍惚的徐牧森。
以前她总是站在地方，被那么多眼神注视着。
绕是她也感觉到了说不来的紧张和忐忑…
原来，他当时就是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勇气才敢站在这里给自己表白的吗。
姚茗玥心里泛起一层层的甜意，也有着悔意的苦涩。
当时的他那么勇敢才站在这里，而她却想着能把他彻底留在自己身边，却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一次次的拒绝了他…
姚茗玥的丹凤眼倒映着天边的夕阳，她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拿着手里的扩音器。
“大家好，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我今天有些话，想说给一个人听。”
姚茗玥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清冷，少女清脆悦耳又饱含感情的嗓音，让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别样的感受。
“美女！是表白吗？”
“靠！哪个天杀的这么好运站出来！”
学生们最喜欢起哄。
而徐牧森这个“男主角”被人群隔在中间，他出神的看着姚茗玥，今天的一切他都始料未及。
可是姚茗玥今天的一切，又都像是蓄谋已久。
姚茗玥听着人群的起哄，她轻轻笑了笑，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徐牧森。
“曾经，他就站在这里，不止一次的和我表白，可是我一次也没有好好的回应，我总觉得，如果你喜欢我，那就应该更喜欢我，那就应该一次又一次的表白，告诉更多的人，告诉所有的人你有多么喜欢我…
可是我总是觉得得到他的喜欢还不够多，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可是那一点到底差在哪里，我一直都不知道，所以，我总是一次次回避了他的表白，一次次浪费了他的心意，直到有一天，他说他以后再也不追我了，还说谁要是再回头谁就是小狗……”
姚茗玥一直笑着，可是声音里却带着化不开的苦涩，最后一句话，她的目光又顺着人群看向了徐牧森的双眼。
徐牧森默默看着她。
可周围的人确实纷纷打抱不平一般。
“这么漂亮的妹子，多表白几次也正常啊。”
“靠，这不是当舔狗吗……不过说实话，要是我有机会给刘亦菲表白，我也宁愿当舔狗！”
“什么叫舔狗？这个女生明显也对人家有意思，只是想多考验几次，要是单纯的一头热那才叫舔狗好吧。”
徐牧森听着周围的声音，心里也是苦笑一声。
其实这么算起来，他的确不算是舔狗，就像是姚茗玥说的，她总觉得得到的还不够，总觉得又怕会失去。
姚茗玥的声音又轻轻传来。
“一开始，我也很生气，我想着他凭什么说不追我了，凭什么说不喜欢我了呢？
明明是他以前说的，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他凭什么又不继续喜欢我了，明明我这么漂亮，甚至还能以后包养他来着，怎么都看都是他不知好歹！”
姚茗玥略有俏皮娇蛮的话语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种自恋的话，要是换成别人说出来绝对遭到嘲笑，可是放在姚茗玥身上，她就是有臭美的资本。
“就是就是，真是不知好歹，换成我就认了！”
“反正在家里是给爸妈当儿子，到了学校给老师当出气筒，到了社会上给老板当牛马，人这一辈子都是在舔别人，还不如直接找个美富婆舔呢。”
人群纷纷附和，要是能有富婆，谁还愿意去当牛马奋斗？
徐牧森也微微笑了笑，他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真正吃上了软饭之后才知道，这碗饭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姚茗玥的脸上的笑容慢慢又敛起一些，眼眸微微低垂，脸上的笑也变得几分怅然。
“可是啊，后来我才慢慢懂了，不是他非要一直喜欢我，而是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他了，是我早就已经依赖着他，是我把他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是我太过贪心，太过任性了…”
“或许我真的不懂什么是喜欢一个人，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
姚茗玥的眼眶有点微微的湿润，也夕阳下仿佛点缀的流星一样夺目。
一时间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从很小很小开始，我就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玩泥巴我也玩，他爬树我也跟着爬，甚至他站着尿尿我都想学……然后回家之后他就被阿姨给狠狠打了屁股，说他带坏我了。
那个时候，他好像是怀恨在心一样，去哪都不愿意带着我了，可是我总是一直缠着他，他不带我玩，我就去告状，他就算是在不乐意，也不得不带着我……”
姚茗玥说着，露出一些得意的表情。
他抬起头，和姚茗玥默默对视瞬间。
提起这些往事，似乎彼此空气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好好的走下去，可是…那一天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
姚茗玥的声音止不住的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即便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是她依然会时不时的做噩梦。
徐牧森也是微微沉默，那一天的事情，是他们挥之不去的伤疤。
两个人顷刻间对视，姚茗玥眼底的恐惧和悲伤，慢慢的被些许温暖缓缓覆盖。
她不会把这些事情说给别人。
她看着徐牧森，眼底的光泽闪烁。
“从那一天开始，他也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总会第一时间喊上我，他每天都会想着笑话来逗我开心，我一直都还记得他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我卖了一个我喜欢的芭比娃娃，他说的，别人有的，哥哥也都买给你，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好帅气…”
那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徐牧森也记得一些，他记得那个时候姚茗玥总是对一个芭比娃娃心心念。
可是那个时候家里都不好过，姚茗玥也是过的很拮据，每次在商店看了好久，又默默离开，以前随手买的玩具，那个时候都需要自己攒很久的零花钱。
他就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给她买了一个，那本来是他打算给自己买遥控赛车玩的。
可他还是一咬牙给姚茗玥买了芭比娃娃，他等到一个月后的生日才从老妈手里收到遥控赛车的礼物。
可是当时看着姚茗玥开心的样子，徐牧森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经的他们就是如此纯粹，只是单纯的想对对方好。
姚茗玥眼中泪光闪动，想起那个时候的他们，像是一无所有，但又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其实从那个时候，我就早在心里懵懵懂懂的种下了一个叫他的种子了。
他跟我说，不要把感动和喜欢混为一谈，我是有点混淆了，可是我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早就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什么依赖，感动，只是灌溉那颗种子的养分，可是……我真的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我的牧森哥哥了啊…”
姚茗玥咬着嘴唇，她眼角泪光闪烁，与落日余晖下，让人格外心酸。
围观吃瓜的众人，此刻竟然也安静的说不出话，他们也能听出来，这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是这一生的意难平啊。
谁的青春里没有爱过一个充满遗憾的人呢。
徐牧森张了张嘴，是啊，或许姚茗玥对他的喜欢里混淆了很多东西，可是…也不代表着不喜欢啊。
或者说，她即便考虑的再多，想要的再多，可是喜欢徐牧森的这方面，却始终有那么一大片区域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的。
“妈的！竟然把这么好的妹子弄哭了，天杀的渣男啊！”
“青梅竹马，羡慕啊，这是天赐的良缘啊，上一对没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已经死了化成蝶了…”
“她刚才念叨的人是谁来着，看我遇到了不捶死他…”
男生们感觉心里都酸酸的，心想着这么漂亮的女生有遗憾，感觉比他们自己失恋都难受。
“其实我现在真的学会了很多，我也一直记得你说的，认真学会去好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可是……似乎我学会的有点晚了。”
姚茗玥摇摇头，那个女生，此刻已经慢慢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我很生气，很难过，可是我又怪不了伱，毕竟是我一次次浪费了那么多次机会，其实我还是幸运的，因为即便如此，你也依然会关心我，照顾我，我没有喜欢错人，也从来不后悔我的喜欢，更不会放弃我的这份喜欢，一辈子都是。”
姚茗玥的酸涩的语气里带着生死都无法撼动的坚定。
就像是上次坠入冰湖，她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他们都不缺少喜欢对方的勇气，只是少了一点方法。
现在，他们终于懂得怎么去好好喜欢对方，可是又似乎太晚了，而且这种改变，就像是把伤口又撕裂开，把骨头都敲断之后重新生长…这种改变的背后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徐牧森默默站在原地，他看着此刻巨大变化的姚茗玥，他心里也在默默的想。
如果以前，他能做的更好，能早点觉察到姚茗玥的心理变化，能够做到更好的引导，那么会不会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抬头，对上姚茗玥的双眸。
似乎是读懂了对方的心思，姚茗玥又露出一个带泪光的笑容。
“以前，我是站在的需要一些勇气啊。
可是相对于表白，我更想和他道个歉。”
姚茗玥笑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顺着人群，落在徐牧森的身上。
“抱歉，没能让你体验一次高中时期的校园恋爱，可是，我也想把这些曾经的遗憾慢慢都弥补给你…”
姚茗玥说着，她忽然摘下了自己的围脖，缓缓拉开了自己的羽绒服的拉链。
羽绒服下，则是一件和眼前众多学生一样的四中校服。
“校…服？这是咱学校的？怎么感觉平时没见过啊。”
“等回，我终于想起来了，学校的上届优秀毕业生里好像有她，叫姚什么来着！”
“我就说眼熟，该不会是上一届的那个校花吧……”
这时，终于有人认出来了。
而此刻，姚茗玥从手腕取下一根皮筋，把一头长发绑成了高马尾。
白蓝双色的校服，却自带着独一无二的美感，这是多贵的名牌也带不来的，属于青春的气息。
宽松的校服外套，在姚茗玥的身上，却把那一份青春的感觉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的校服上只有一个名字。
徐牧森看着，那是他写下的，此刻被少女如此珍藏，他看着此刻一身校服，绑着高马尾的姚茗玥。
即便寒冬，恍惚中，也似乎回到了那个飘着栀子花香的季节，那个炎热的夏季六月天。
那树影婆娑，青春飞扬的高中时代，是徐牧森总喜欢偷偷在上课时出神偷看的美丽倩影。
一颦一笑，早就在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踪影。
姚茗玥眼中泪光闪闪，她弯下身子，拿起台阶后放着的一捧花。
鲜花精美，花美人更美。
她拿起扩音器，颤抖又真挚的声音传来。
“谢谢你，让我有一个充满被爱和鲜花的青春！
也抱歉，给你的花和表白却迟到了这么久。”
姚茗玥捧着鲜花，眼角的泪光在夕阳下就像是珍贵的水晶宝石，在她弯起的唇角流淌出喜欢的弧度。
她拿着扩音器，绝美的脸颊，此刻没有半分高冷傲娇，此刻的，是十八岁的姚茗玥，是一个怀春的少女，是一个怀着激动，忐忑，又无比坚定大胆追去爱的痴情人儿…
她深深呼吸一大口气，绝美的脸颊涨的发红，清脆又饱含深情的嗓音顺着喇叭传的好远。
“我，姚茗玥！也告诉你徐牧森！现在我这个白天鹅，就是要飞下来吃你这个癞蛤蟆了！”
声音好远好远，好响好响，明亮中带着一丝颤抖。
似乎这一生呐喊，早就应该这样喊出来，早就应该好好的回应那一次次的表白！
这一刻，所有围观的人都愣楞发呆，这一声，似乎把他们内心那个爱而不得的人也喊出了虚影。
他们想着看笑话，可是看到最后，他们心里又总觉得没来由的遗憾。
是啊…至少她们还有这个勇气，又有多少人，这一辈子都不敢张开这张嘴。
姚茗玥放下扩音器，她抱着鲜花，开始往人群中走去。
人群自觉的纷纷让出一道道路。
尽头，徐牧森站在原地，她看着从高台一步步走下来的姚茗玥。
那身写着他名字的校服，那随风而动的高马尾，少女那朦胧的泪光和笑容。
徐牧森克制不住的呼吸，他感觉心脏像是被青春的皮鞭抽的失去了节奏。
他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姚茗玥跟他说的“我会把欠你的，一点点还给你”是什么意思。
是啊，高中对于徐牧森是遗憾的，没有好好谈一次恋爱，没有好好拥有过一次被回应的感动。
可是，这一切的遗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我这个瘌蛤蟆就不吃天鹅肉了。”
“而我这只白天鹅，就要飞下来吃你这个癞蛤蟆了！”
似乎是隔着遥远的时空，两个人对着彼此的呐喊。
天空此刻飘起点点雪花。
姚茗玥已经步步飞到他的面前，少女捧着鲜花，扬起洁白修长的脖颈，绝美的脸颊，天上飘零的点点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的确就是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她捧着花，递到徐牧森的面前，她含着泪光，她知道今天或许得不到什么答案。
但是她终于能这么喊出这一句，对她来说，也像是实现了心头那隐藏极深的遗憾。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可是彼此的心跳却震耳欲聋。
徐牧森看着她手里的花，他能看得出来，这是老妈花店里的，而且还是那种剩下来的花自己包的。
就和他以前送给姚茗玥的一样。
而且显然，姚茗玥的更加精致，也更加细心，花团锦簇，如此美丽。
明明都说好了，谁先回头，谁就是小狗来着的……
可是徐牧森却还是伸出了手，轻轻接过花。
很多人说，一个男人一辈子可能只有在葬礼上才会收到。
可是这朵青春迟到的花，终究还是到了他的手里。
他低头看着姚茗玥，两个人中间，只隔着一捧花的距离。
俊男靓女，青梅竹马，青春飞扬。
两个人一个字没有说，可是目光却像是穿越了时光。
就像是方才徐牧森问出的问题，如果时光能倒流，你会怎么做？
“这，就是我的答案…”
姚茗玥轻启红唇，带着痴痴憨憨的笑，却如此动人。
徐牧森心头有什么东西倒下，又有什么重新站立，他拿着手里的花，向前一步。
把姚茗玥包在了怀里，紧紧的抱着。
这同样，是曾经亏欠的拥抱。
在这寒冷的冬天，彼此的温度却如六月温暖。
“好！！！”
周围的人群不知道谁先带头喊了一声，不少人不觉间竟然也湿了眼眶。
这个世界，人们会嘲笑不自量力的舔狗，可是从来不会有人嘲笑真爱。
雪花覆盖肩头和发丝，仿佛披上了一件精心的婚纱。
不知抱了多久，徐牧森轻轻松开她，帮她轻轻掸了一下发丝的雪花，两个人近距离的对视着，许久，相视一笑。
“回家吗？”
“嗯。”
徐牧森拿着花，另一手轻轻握住了少女发冷的小手，慢慢暖热。
地面深深浅浅，留下两道脚印，很快被积雪重新覆盖。
可是留下的回忆，只会越发深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