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将尽,岁冬山脉北十里处,一片平坦雪地上,盖着黑布的木笼整齐地排列在牧场内。
李凤鸾缩在笼中一角,皱着眉头从手中冷冰冰的硬饼上咬下一小块。
在冰雪天被冻得干硬的面饼,早已没有食物的香气了。
小小的一块饼,她咀嚼了好久,才艰难咽下。
“此刻若是喝上一口温热的顾渚紫笋,这饼倒也没这么难以下咽。”
心中的想法有些荒唐,她苦笑一声,再次撕扯下一块干饼。
巴掌大的饼吃了精光,腹中好像还是冰凉无物,不觉得满足。
她双手向前摸索着,想端起笼子边的水碗,指尖一凉,她猛地收回手。拇指指腹来回抚摸着食指刺痛的地方,温热黏腻的液体被涂抹开。
出血了。
再次摸向水碗,她贴着水碗底部,慢慢向上摸着。
粗糙不平的碗面不会如此锋利。
果然,碗边有一处缺口,很薄,像刀刃一样。
她避开那处缺口,双手捧起水碗,慢慢往口中倾倒。
冰凉的雪水有些涩口,其中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杂质,划过喉咙。
真是难以下咽。
吞咽时,那种未知的感觉,有些令人作呕。
可她已经快两天没有喝水了,实在吐不出来。
转着水碗,缺口朝外。
她转身跪坐着,将笼子外面的黑布拽进笼内,紧绷在木柱上,然后用水碗的缺口切割着黑布。
她观察过,黑布的四角固定在笼子下方的角柱上,笼子是被架起的,黑布完全覆盖过了笼身,伸手很难勾到角柱上的细绳。
她需要一道缝隙,一个能看见外边的窗口。
黑布上覆着一层油腻的东西,看着厚实,实际内里已经有些腐烂。有了一个破洞,她轻易就用碗边割开一道大口子。
月色明亮,周遭寂静无声。
笼子外,两步远的地上插着火把。
她回身挪到笼子另一边,照着之前的法子又割开一道口子。
还是只能看见一排排的黑布笼子。
她将那道破口延伸到笼子顶,把着木柱半蹲着直起身子。前方的木笼顶上能看见屋脊,上面有炊烟升起。
那些皮衣人应该歇息在那间屋子内。
靠着木笼,抱膝坐着,她在思索着是向南跑,还是向北跑。
若是凭她一己之力能横穿岁冬山脉回到大卫,她也不会又被抓了回来。
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人身影。
他说:“阿月,等我。”
若是那时她留在苦水寺外,不下山,会不会……
她低声自嘲道:“李凤鸾,你傻了?”
陈一凛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平安回到客栈的。
就像她当初护不下念柳,如今她也护不住自己。
就算这一次逃过了,那下一次呢?
所以,是命中注定的事,一定要发生吗?
就像她一定要死在靖国。
黑暗中,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莫要胡思乱想。”
睁眼呆坐了很久,她感觉时机已至,用碗口割下一条长长的布条。
将先前的破口扯开,她握着布条的一端,将另一端打了一个扣,从木柱间平抛向火把。
尝试几次,木条打中了火把,火速燃了起来。
她迅速拽回木条,扔到碗中。
她有些后悔喝光了这碗水。若是有水的话,哪怕只有半碗,最开始的火苗都可以随她控制。
将冒着火光的碗放在木柱边,她又割下一条黑布备用。
火焰蔓延到木柱上,干燥寒冷的天气,极易引起火灾。
比木柱先燃起来的是黑布,她非常小心的扯开黑布了。黑布上还是沾染了一点火星,那点火星冒出红光,迅速向四周蔓延。
若是不尽快离开木笼,她会先被烧死。
她双手撑地驻在身后,双脚轮流踹向正在燃烧的木柱。
声响惊醒了周围的人,起初没人出声,后面有人闻到烟味,惊呼出声,“着火了?”
“好像着火了!”
“怎么办,着火了!”
此处距离木屋有段距离,他们被吵醒只是时间问题。
木笼子在火中霹雳作响,半边笼子都被火焰吞噬。
咔嚓一声,木柱断裂,她抱着头窜起,穿过火焰,滚落在地。
长发带着火星,她顾不得周遭的喊叫声,拔腿往牧场出口的方向跑。
大门敞开,没有守卫。
慌张逃跑的她,没有时间思考,只是凭着身体本能在迈步。
月色明亮,她顺着路不停地往前跑。摔倒了,爬起来接着跑。
也不知摔倒几次了,她趴在地上,缓了许久,都没办法撑着身子站起来。
浑身疼的厉害,分不清哪里疼,她急喘着,紧接着剧烈咳嗽着。
前方有人声传来,她耳畔嗡嗡作响,只听清一句,“是只逃跑的羊崽儿,回去禀告王爷。”
还是逃不掉吗……
她双手撑在地上,右手手背上深红色一片,随着她的用力,渗出鲜血。
感觉身子一轻,她逐渐失去意识。
“你……”
“来救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