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旁添是非,几人回程的路线避开了来时途经的城镇和官驿。李凤鸾也鲜少离开客栈,外出都带着帷帽。
梁双双这两日一直腻在李凤鸾身旁,一听林擎要来就找借口躲起来不见人。
杨柳镇,曲水客栈,连续赶了两天路的众人刚进房歇息。门外马蹄声嘈杂,戛然而止,似乎是停在了客栈外。
李凤鸾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眉头微蹙。
梁双双咽下口中糖块,“怎么了,阿月?”
李凤鸾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心中不安。”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林擎的声音,“公主,是兄长来了。”
梁双双问道:“兄长?陈大哥?”
李凤鸾解释道:“是他的兄长。”
她起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林擎的目光跃过李凤鸾,落在屋内的梁双双身上。
她了然道:“进去吧,我去前院看看。”
林擎后退一步,俯身让开。
马厩旁,正在交谈的二人看见李凤鸾都收了声,抿唇不语。
见状,李凤鸾不再向前,停在二人五步远处,出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陈鸣和向她走来,揽在她后腰,将人半搂入怀,“无事。”
“陈一鸣。”他身后的陈一凛欲言又止,“你又能瞒她几时?”
陈一凛翻身上马,带上锥帽,“她在城外的苦水寺等你们,等你。”
李凤鸾垂眸深思,陈一凛唤他陈一鸣,他今日是为了江北陈氏而来。
他?是谁?曾经的陈氏故人?
“阿月。”陈鸣和覆在她后腰的手收紧,“别想。”
她伸手环住他,“我同你一起去。我不知晓是谁,但是无论是谁,与你有关,我都可以去见的。”
“不好。”一声叹息,他身子倾向她,抱得更紧,“阿月,她……是我娘……我不能不去,但我不想你去。”
她喃喃道:“你的娘亲……”
李氏和陈氏之间的血海深仇终究是迈不过去吗?他可以,他可以违逆他的兄长,那他的母亲呢?
她坚定道:“陈鸣和,我同你一起去。”
“阿月,你不了解她,她……”
“没关系,既然我知晓了她在,就没有不登门拜访的道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陈鸣和直起身子看向她,他笑了笑,“阿月,你只需记得,无论发生何事,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她仰头对上他的目光,莞尔一笑,“我知道,我是你千千万万选择之外的唯一答案。”
他从马厩中挑了一匹温顺的马牵出,“让林擎同去吧。”
李凤鸾踩着脚蹬翻身上马,接过缰绳,“他在双双那儿,不唤他了吧。”
“好。”
陈鸣和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率先出了客栈。
李凤鸾紧随其后,她未戴帷帽,出城时惹来不少打量。
苦水寺位于杨柳镇北的淮山上,如今正是严冬苦寒时,山路宽敞,来往行人不多。二人一路策马而奔,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行至苦水寺门前。
陈一凛坐在苦水寺前的台阶上,似是早已料到二人会来。他缓缓站起,“你先进去吧。”
是你,不是你们。
李凤鸾会意,出声道:“我在此处等你。”
“兄长,你应该知道……”陈鸣和将马匹拴在树干上,回身看着陈一凛,欲言又止。
“嗯。”陈一凛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他同李凤鸾是性命相系的。
陈鸣和看向李凤鸾,马上的李凤鸾笑了笑,她打趣道:“你何时这般扭捏了。”
他轻呼一口气,回道:“等我。”
见陈鸣和进门,苦水寺的木门关上,陈一凛看向李凤鸾,眉头几次颤动。
门内传来落锁的声音,李凤鸾心中愈发不安,她率先开口道:“你们……想做什么?”
陈一凛又坐回台阶上,手肘撑在膝上,“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没有等她回应,自顾自说道:“父亲不爱母亲,可是母亲需要一个孩子傍身。于是,她同一个陈氏外支有了苟且,生下了我。”
李凤鸾诧异的看着陈一凛,红唇微张,很快又合上。
“父亲连洞房都未来,自然知晓我不是他的孩子。那时候的母亲已经有些疯癫,她生下我只是为了羞辱他。她恨父亲,也恨我。她曾好几次……”
陈一凛吸了一口气,缓了片刻,才接道:“想杀了我。于是,父亲带着我去了涧河关。他待我很好,教我骑射,教我读书。他说我就是他的儿子,是他日后的继承人。”
见他垂首不语,李凤鸾轻声问道:“这些……陈鸣和知道吗?”
陈一凛点了点头,“父亲带我走了,把他留在汴梁。母亲对他……他太聪明了,母亲的胡言乱语他都听得明白。李凤鸾,于她而言,陈一鸣和我不同。她太想拥有一个属于她和父亲的孩子,她……下药……难产时甚至要剖开自己的肚子,也要生下这个孩子。她对陈一鸣的控制欲很强,就连父亲都不可以靠近。”
“陈一鸣是她所有的期许,是她对父亲所有的爱。”他看向马上怔愣的少女,“李凤鸾,只有陈一鸣可以袭爵,只有他可以。他没得选……”
没得选吗?
李凤鸾看向紧闭的木门,垂眸浅笑道,“我如今不是御国嫡长公主了,他不需要选。”
陈一凛垂首低声道:“他今日不会出来。”
“我明白了,你们想逼他取舍。”李凤鸾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她侧首道:“兄长,烦请告诉他,我在客栈等他一盘棋。”
陈一凛看着她一抖缰绳,没有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