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杀人诛心

这一日,李凤鸾终于放过了御花园里的鲤鱼。她在寝殿内踱步,试图还原一下昨夜的经过。

折腾大半天,她躺在软榻上,无力的说道:“当真是一点印象没有了。不就咬了一下,他生什么气?”

思忖片刻,她坐起身,穿上鞋子,气势汹汹的出了栖梧宫。

这几日她是彻底做了甩手掌柜,正事问也不问,每日就在内宫中转悠。是以福满在宫道上看见闲晃的李凤鸾,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恭敬行礼,说了一句“公主万福”,就要匆匆离开。

李凤鸾伸手唤道:“福满,他人呢?”

福满这几日跟着陈鸣和忙的焦头烂额,他这会正赶着出宫送信。听见李凤鸾唤他,他回身匆匆行礼道:“公子应是在承天门,可要咱家安排软轿?”

“不必,你去忙你的。”

承天门是朝臣上朝走的城门,李凤鸾在皇城内走了半个时辰,连去前朝必经的武成阁的影子都没看见,离承天门更是遥不可及。

她右手撑在慈宁宫前的石像上,低头平息自己的喘息。

“公主,万福。”几个宫婢路过,跪地行礼,模样十分惊恐。

李凤鸾收起放在石像上的手,正声道:“免礼。”

她继续往承天门的方向去,嘀咕道:“本宫又不会吃人。”

又走上半个时辰,她当真是没一点力气了。拖着沉重的双腿穿过武承阁,她坐在武承阁外的台阶上,长舒了一口气,“不该逞强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行就不行。”

武承阁外的皇家侍卫欲要拔刀,看清来人后,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属下该死,冒犯公主殿下。”

李凤鸾的身影被柱子挡住了,周围执勤的侍卫虽看不清,但是能听清,齐刷刷的跪了一溜。

陈鸣和从皇极门出来,正巧看见御前侍卫纷纷跪下。他和赵逢春往前走了几步,两人同时望向坐在台阶上歇息的李凤鸾。

陈鸣和皱了下眉,李凤鸾一看就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不是她不想起来,是腿它不听使唤啊。她看向陈鸣和,小声道:“快来扶我一下。”

她身旁跪着的侍卫震惊道:“啊?”

李凤鸾抬手指着陈鸣和,又气又委屈,她大声道:“你……快过来扶我……”

赵逢春没忍住,垂首笑了一声,他看向陈鸣和,拱手道:“明日臣再来。”

赵逢春大步离开,他不敢多看她一眼,娇娇俏俏的小公主,发脾气也是讨人喜欢的,可她不是他的。

陈鸣和上前,打横抱起李凤鸾,“你若是想寻我,派人唤我,何须你亲自来。天凉了,还坐在石阶上,又想病了?”

李凤鸾:“我不知道你气什么,我不记得昨夜我说了什么。但是我觉得,酒后也不一定吐真言。你觉得呢?”

他对上怀中的殷切目光,勾起唇角戏谑道:“我觉得,不怎么假。”

她试探道:“那我说了什么?除了……咳……那个……野男人……”

陈鸣和扬头笑得明目张胆的,“你先说明白野男人这回事,我再告诉你别的。”

她小声嘀咕道:“我只有骂你的时候,才这样叫你,平时不是的。”

“骂我……骂我什么?”

“也没什么……”

他挑眉,低声说道:“你昨晚说,想搞大我的肚子。”

“嗯?我?不可能!”她挺起身子,指着自己,又默默把手指收回,软塌塌的靠在他怀里,也不是没可能,她是这样想过……

陈鸣和看她将自己的脸埋了起来,问道:“还问吗?”

李凤鸾:“……”,不问了,再问脸都没了。

“你是回栖梧宫,还是跟我去暗阁。”

“去……去暗阁……。”她的声音嗡里嗡气的,小的不能再小。

暗阁一楼的大厅内,林擎和陈一凛都在。二人见到陈鸣和怀中的李凤鸾,对视一眼,什么都未说。

林擎行礼,“公主。”

陈鸣和将李凤鸾放在圈椅上,“不必管她,你们继续。”

二人身前的地上放着一个大沙盘,上面摆放了许多小木块。

林擎拿出红色的小旗插在边上,“这条路堵上,李承衍便无退路了。”

李凤鸾起身凑到陈鸣和身旁,看着林擎插上一个个小红旗,这纵横的沙路是汴梁城的街巷。

“五千大军不能放进汴梁。”陈一凛的嘶哑嗓音在这暗阁中有些渗人。

“他的亲信要在暗处解决,这皇城他敢进,就出不去了。他若是不敢进,只能……”林擎看了眼李凤鸾,没有往下说。

李凤鸾明白,事到如今,李承衍怕是活不得了。只是,潮州大军已经抵达汴梁城外,为何不在汴梁城外截杀李承衍,要费尽周折请他进皇城。

陈鸣和见她抿唇不语,出声道:“他若进了皇城,他的生死取决于你。”

她看向身旁的男人,都要打起来了,还顾忌她的想法。她摇摇头,果断拒绝道:“不必,事已至此,他活,承德和你们都活不得。”她拔出一个小红旗,插在沙盘的最下方,“那时在芳秀宫,元妃娘娘的灵柩前,我对他说,逐鹿者,不顾兔;决千金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我在他心目中,也不过铢两之价,当真心寒。将死之人,死在何处,于我无差。”

那红旗插在汴梁城北门外,是她为他选的葬身之地,就像他定下了她的黄泉路。

她看了一圈,随口问道:“陆峥?关起来了?”

陈一凛出声道:“让他去给李承衍报信了。”

她在暗阁中溜达起来,“这场仗,我们不会输,你们顾好自己,莫要受伤。旁的事,都不重要。”

陈一凛见她往楼下去,想要阻拦,却被陈鸣和拉住,“让她去吧,她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奇心重。”

“好奇,居然是爱好?”林擎收起沙盘上的小旗子,忍不住笑道。

陈鸣和将沙盘上的木块收起,用长木板抚平沙土,他握着旗子,用另一端在沙盘上画了起来。

半炷香时间,沙盘上的沙丘被划分开,有高有低,赫然是汴梁城北的地势山形。

林擎比对着手上的地图,赞叹道:“阿兄过目不忘的本事,臣看一次,震惊一次。”

陈鸣和放下小旗子,目光掠过陈一凛,“哪有什么过目不忘,奴隶场里,记不住东西,可活不下来。暗阁中的暗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耳力、眼力、记忆力,都是受过训练的。”

他是奴隶场出身,可是陈一凛不是。

林擎犹豫道:“那诏狱那些暗卫……”

“如今已经知晓解蛊之法,他们都是良将,留着必定有用。”陈鸣和笑了笑,看向角落里的石阶,“论收服人心,此事倒是让她去最合适。”

他拿起旗子插在沙盘中央的山下官道上,“李承德是嫡子,他在阵前,李承衍的那五千兵未必会愿意效忠他。论起蛊惑人心,他们姐弟二人不相上下,这战,怕是可不战而胜。”

陈一凛担忧道:“李承德如今才十二岁,当真能行?”

“他如今能抵三个十岁的李凤鸾,兄长觉得能不能行?”陈鸣和又在沙盘上插了几个小旗子,“纵然不行,合围之势,最棘手不过是灭了这五千兵。”

林擎摸了摸绣春刀,不解道:“公主是衡量才学的标准?”

陈鸣和与陈一凛相视一笑,他看向林擎,打趣道:“你……十个你都斗不过一个李凤鸾。诏狱的严刑是杀人,她是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