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兄弟相见

已经申时一刻了,都未见那人来换岗。

李凤鸾坐在廊下,伸手接了一些雨水。

那捧清水随着掌心反转倾泻而出。

她应该是疯了,疯了一样的冲出栖梧宫,在宫道上奔跑。

丹霞和福满拿着伞跟在后面,可是怎么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又或者说,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在皇城内穿梭。

雨水淋湿了裙摆,她提起裙子跑得更快了。

路上的宫人看清来人后,面对着宫墙跪下,李凤鸾可以不合礼数,但是他们可不敢看。

这一路很长,她早就没了力气,只是僵硬的迈着腿。到暗阁门外时,她泄了气,乱了脚步,正好摔在门口。

门内的众人闻声望来,守门的太监带着锥帽,待他俯身看清地上人的样貌,惊恐之中,还不忘伸手扶起李凤鸾。

她目光扫过院中整齐站着几十个的暗卫,视线正对上站在台阶上的陈一凛。

陈一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一次,他赢了。

皇帝同他说时,他是不信的,可是李凤鸾来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如今狼狈的出现在暗阁之中,是来找谁呢?

一旁的太监拿了雨伞撑在李凤鸾头上,借机低声说道:“公主,今日暗阁核查,您不该来的。”

她浑身湿透了,发钗掉了几支,发髻松松垮垮的。

陈鸣和刚要迈步,却听见她一声怒喝,“别动,都别动。”

陈一凛的目光在院中暗卫的身上徘徊,他在寻找她的破绽。

李凤鸾推开一旁打伞的太监,大步走向台阶上的陈一凛,她抽出他腰间的匕首抵在他的颈项上。

陈一凛只是看着她,面上带着笑意,他垂首靠近李凤鸾,“你说,我要是现在对你动手,他会不会救你呢?”

他的颈间蹭到匕首,出了血,李凤鸾握着匕首的手收回了一点。

“你敢?”

陈一凛笑着,下一瞬却握住她的手腕向外翻转,她吃痛,手中的匕首掉落。他脚尖踢起匕首,毫不犹豫的挥向李凤鸾。

下一秒,那匕首被人挡在半空,血液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散。

这一瞬的变故,在场的暗卫纷纷握紧匕首,毕竟若是李凤鸾受了伤,他们也难逃其咎。

陈一凛只是看着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二人对视片刻,他收回匕首。

这一刀落在陈鸣和的手臂上,伤口很深,地上的雨水都泛了红。

李凤鸾挡在陈鸣和身前,对陈一凛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一凛的目光从陈鸣和的脸上落在护在李凤鸾腰间的那只手上,他看向李凤鸾,“是你先背信弃义,你们父女二人当真是唱了一出好戏,骗得我好惨。”

她颤声道:“今日,是皇帝让你试探我的?”

那太监挥手让院中的暗卫退下,他将大门关好守在门外。

陈一凛指着她身后的男人,怒声质问道:“你当真不知他是谁吗?我问你,你当真不知吗?”

她在颤,从掩在袖下的手到肩膀。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从脸颊滑落。

放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力,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

“你十岁那年,第一次见我,你一眼便知晓我是谁。他与你朝夕相伴数月,你怎会不知他是谁?那陈氏的卷宗你早就烂熟于心,你明明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陈一凛怪异的怒吼声和急促的雨声混在一起,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心上。

泪水混在雨水中落下,她不敢回答。

陈鸣和将她拉到身侧,开口道:“这是我同她的事,与你无关。”

陈一凛后退一步,看着这个时隔十六年相认的弟弟,眼中满是不解,“陈一鸣,她是胡昭静的女儿,胡昭静是谁,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她,父亲怎么会心甘情愿去死,他让陈氏一族都为了她去死。可是到头来呢,那个女人做了皇后,凭什么啊?为了让她活,母亲就该死吗?我们就该死吗?”

她喃喃道:“那场大火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功高震主,不是因为猜疑,是引她入宫的一场阴谋……”

李凤鸾好像明白了什么,先帝为陈守诚赐婚,皇帝夺位,登基后以胡昭静的命胁迫他,陈守诚以死护了旧时爱人,这些不过是为了引胡昭静进宫报仇。

一场大火,数十条性命,为了……娶一个女人……

她胸口噎得喘不上气,耳边轰鸣声几乎将她吞没。

“兄长,这些事与她无关。”

“她姓李,你姓陈,血海深仇,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在一起。”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血渍,扯了扯嘴角,“陈一凛,你当真是多想了。本宫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过是瞧上他几分姿色,见色起意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本宫在意他是谁吧,不过是奴隶场出身的低贱玩物,玩腻了,本宫便不稀罕了。”

陈一凛看了她许久,这般拙劣的谎话处处都是破绽,也处处都是她对他的维护。

陈一鸣垂首看着身旁一身凌乱的李凤鸾,她面上的那抹嘲弄笑意实在是太僵硬了,僵硬的让他有些心疼。

她还在努力证明自己的花心,“本宫的暗卫多得是……”

脚下一空,她便被他拦腰抱起,“你……”

“兄长,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伤她不行。”

陈鸣和踹了门就走出暗阁,门外候着的三人一惊。

丹霞和福满赶忙跟上,奈何陈鸣和个子太高,福满这伞打也打不着,只好快步跟在他身后。

她抓着他的衣襟,“你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放我下来!”

“别动,胳膊疼。”

闻言,她一动不动,只是软了语气说道:“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我见过皇帝了,他什么都知道,你不必遮掩。”

她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知你是谁。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未想瞒着你,只是怕你当真因此事生出弃了我的心思。”

可是她已经没有以后了,又何来的选择?

可他总是要活下去的,如今他和陈一凛相认未必是坏事。

她闭上眼睛,反正眼泪混在雨水中,没人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