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苗狩猎

养伤的日子十分平静,好像回到了从前。只是日落时分,她经常坐在院中发呆,自言自语些什么。

算着日子,皇家夏苗日渐近,李凤鸾遣福满送了一张纸条去尚膳监。

六月十六,夏苗日至。李凤鸾伤口未愈,并未参与狩猎,只是坐在营地的席上观看歌舞。

席上,胡皇后和李凤鸾眼神相碰。这是二人自遇刺后第一次相见,李凤鸾只是笑着举杯,并无言语。

夏苗日,图一个为苗除害的好意头,只狩猎一些鸟雀蛇鼠,没有秋猎那般危险,不少大臣家的子女都会参与。

狩猎开始不久,有侍卫跑进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马匹受惊,跌下马了。二殿下为了救下太子殿下,也受伤了。”

皇后猛然站起,“可有大碍?”

“回皇后娘娘,已经送到军医处诊治了。”

李凤鸾看了眼座上悠闲品茶的皇帝,静静等着皇帝发话。

皇后自觉刚才举动失礼,忙行礼道:“臣妾担心殿下们安全,失礼了。”

“罢了,都随朕去看看吧。”

皇帝起身,众人紧跟着起身,跟在皇帝身后。

李凤鸾无意间瞥见席上不知谁家的小姐,看着竟比自己还担忧,只是不知担忧的是太子李承嗣,还是二殿下李承衍。

军医处,太子李承嗣躺在木架上,右腿的脚踝处绑着白布。

李承衍站在一旁,面上只有轻微的刮伤。

李承嗣见皇帝进帐,欲要下床行礼,皇帝伸手按在李承嗣的肩上,“不必多礼,身体要紧。”

众人一阵寒暄,李凤鸾紧紧盯着那个女子,见她和李承衍目光缱绻,心下明了。

太子和李承衍回宫养伤,当下无人有心狩猎,皇帝和皇后也回了宫。

李凤鸾的轿辇拦停了胡府的车驾,“今日得见姑娘芳容,不知姑娘芳名几何?”

那少女从马车内下来,规矩行礼,“回公主殿下,民女胡卿卿,是胡家二房的长女。”

胡家二房是庶出的一脉,论家世身份,此人都绝非李承衍的良配。胡氏一族荣辱全系于太子一人,便是想同皇族联姻,皇后所生的四皇子李承德更合适。李凤鸾猜出二人应是私相授受,遂开口道:“皇后娘娘温婉贤良,想来你们胡氏的女儿也该同她一般,恪守妇道,谨言慎行。”

胡卿卿跪地叩首道:“公主之意,民女明白。水中鲤怎敢想天上鹭。”

李凤鸾知晓胡卿卿是个聪明人,言尽于此,“回宫。”

太子坠马一事是她一手策划的,李凤鸾心中有愧,回宫径直去东宫看望了太子。

李承嗣半躺在榻上,“太医说只是扭伤了脚腕,并无大碍。”

太子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胡皇后和皇帝都是八百个心眼子,却偏偏生出一个如此纯良的孩子。他是她唯一的兄长,平时不算亲近,整个皇宫却只有他一人每次见她,唤一句阿月。自元妃娘娘离去,只有太子这般唤她。

李凤鸾明里暗里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这也是她第一次设计暗害李承嗣,心中实在良心难安。她看着李承嗣的脚踝,问道:“还痛吗?”

李承嗣笑着摇摇头,“和阿月肩头的伤比,不算痛。”

李凤鸾觉得他什么都知道,望山遇刺,今日他的马匹发疯,他都明白。

“皇兄……”

李凤鸾欲言又止,竟是先红了眼眶。

“阿月不必说,皇兄明白。算来算去,终究是皇兄愧对你。清儿的所作所为,母后清楚,父皇清楚,我也清楚,可是我们都未曾替你道一句不公。”

“他们都说你是最受宠的嫡公主,可皇兄知道,你不过是一个靶子。父皇,母后,他们都不爱你。就连我也作壁上观,看着他们一步步推你入火海。”

“阿月,你说得对,什么都不管,不会更快乐。”

“阿兄……对不起你……”

李凤鸾道歉的话语梗在喉中,李承嗣却是先向她道了歉。

她不该害他的,她不该为了报复皇后,想害他的命。

“若你不是她的孩子该多好,只是我的兄长。今日的事,是我对不住皇兄。”

李凤鸾起身行礼,转身的时候,泪水滑落。

他是太子,她选择了做李承衍的阿姐,便不能做他的妹妹了。

在不愿做和必须做之间,在善恶之间,她被撕扯着,万事难求一句——问心无愧。

李凤鸾刚进栖梧宫,就见李承衍已候她多时。

“阿姐,你不该这般做。”

“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在干草中加入川楝子,柴胡,荔枝核,茴香,乳香,羌活,独活,便可令公马发情,无辜发狂。”

李承嗣有些震惊,“若是陛下下令严查此事,太医一闻便知。”

“你猜我是如何学到的。”

六岁那年秋猎,李凤鸾的马匹无辜发狂,险些要了她的命。

“一闻便知的事情,却无人去查。当年查不到,如今也不会查。”

李承衍无奈点点头,“很痛吧。”

“你们怎么都问我痛不痛,痛点没什么不好,身上痛,心便不会痛了。”李凤鸾笑了笑,继续说道:“你与胡卿卿的事,可要细细想想,胡氏之女,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难怪母妃说阿姐极其聪慧,只是白日间的一面,阿姐便知晓了。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承衍都希望阿姐能留胡氏族人一命。”李承衍看着李凤鸾,弯腰道:“弟不贪多,只一命便好。”

情,是皇家子嗣能求的吗?

李凤鸾的目光略过李承衍,看向远方,“我明白了,你安心走你的路,胡氏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

“多谢阿姐。”

李承衍来栖梧宫本就不合规矩,闲话两句,便匆匆离去。

李凤鸾并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进了念柳的房间。

房间内的摆设还是念柳生前的模样,被褥整齐的铺好,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箱,箱子中是一件还没有绣完的舞裙。

“我说你怎么这么忙,原是忙着为我做生辰礼。”李凤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颤抖着拿起精美的裙子,“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真正喜欢什么……”

皇帝认为女子歌舞是贱籍为了取悦上等人的作为,低俗不堪入目,因此明令禁止皇族子嗣习舞。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她的念柳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