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下官何尝不心疼那两个孩子，可为了这一城百姓、一州之地，下官也只能遵循祖制，进行‘人祭’。九殿下深明大义，还请您体谅，不要再让这位小兄弟闹下去了！若是耽误了吉时，定会触怒神明的！”
秦修寅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他神情淡漠，视线一晃看向杨冉冉，眉梢眼角显是别有深意。
“他说……你仗着本殿的宠信，肆意胡闹！你可有话说？”
“我有！”
杨冉冉断然回道。
话音落下，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杨冉冉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她心知肚明，今日，她可以怒斥知府，也可以如那个狗官所言，仗着秦修寅的袒护肆意妄为，搅黄这场祭祀。
可是，若她真的这样做了，消息很快便传回皇都。
到时候，她的任意妄为，势必会成为秦修寅的政敌拿捏他的把柄。
并且，连带着这趟秦修寅南巡赈灾所付出的所有努力和辛苦，都将化为泡影！
这不是杨冉冉想要看到的！
她绝对不能成为秦修寅上位路上的绊脚石，不仅如此，她还要借着今日之事，送秦修寅再上一层！
思及至此，杨冉冉厉声喝住骚动的百姓。
既然知府要讲理，那她让知府无理可讲！
“知府大人，你且看，那两个孩童心智尚且不健全，根本不懂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义，你竟妄想要他们保佑一方，是否太过荒谬？”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能够化灵显圣，你们这般虐杀他们，他们又凭什么要保护你们？”
“若换作是我，抑或是我的孩儿被人这般残忍虐杀，我定要将所有刽子手、帮凶、推波助澜、漠然置之之人通通杀光、一个不留！”
“我听说，枉死的小鬼儿可是最凶的！”
杨冉冉一边说，沉厉的目光一边快速扫过人群。
她说的，就是在场围观的所有人，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会有报应，百姓们果然都有些打怵了。
知府见状，心中不禁有些慌乱，他微微蹙眉，紧着接过话茬儿说道。
“小兄弟，话不能这么说，鲁班身为木匠祖师爷，他的记载，能有错吗？再者，蓬丘仙师也已经在桥墩处刻上了拘魂符咒，保证他们的魂魄逃不出这里，无法为祸人间，只能穷尽灵力！护佑一方。”
“呵！”
杨冉冉嗤笑出声，心中却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堂堂一州知府，饱读圣贤书，竟然也会说出这些迷信鬼神的痴话，终究是百姓之祸！
“你，你们！”
杨冉冉抬手指了指知府和围观的百姓。
“你们不信当今圣上悲天悯人，尧鼓舜木，也不信圣上绳不挠曲，法不阿贵，却偏偏重剑轻死，信巫淫祀，不问苍生问鬼神！”
“这便是你们口口声声，言之凿凿的传承规矩，神仙庇佑？”
“那大灾横袭、疫情肆虐之际，你们的神明呢？在哪里？又为你们做了什么？”
“是当今圣上，为了赈灾抚民，不惜让九殿下以身涉险，救你们于水火，让你们能够度过灾祸，重建家园！”
“九殿下这一路走来，杀贪官、平冤案、赈灾救民、事必躬亲！圣上更是圣明贤德、爱民如子！”
“而你们呢？你们却在脱险后，第一时间竟是要以圣上之子民活祭鬼神！你们该当何罪？！”
杨冉冉一席话，说得整个江岸都寂静了下来。
没有孩子的哭嚎，没有百姓的议论，只有滔滔江水，澎湃翻涌。
若论煽动百姓情绪，知府在杨冉冉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杨冉冉说得慷慨激昂，秦修寅亦听得心潮澎湃。
这小妮子救人是真，但她的狐狸尾巴，也已经毫不掩饰地翘到秦修寅跟前儿了！
杨冉冉如此为他着想筹谋，他自然是心中欢喜的。
是以，在秦修寅的示意下，白昼带头跪倒在地，山呼千岁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见状，也深受感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学着白昼等一众侍卫，齐呼千岁万岁。
这样的场景在杨冉冉的意料之外，她陡然一怔，忙扭头看向秦修寅。
秦修寅与她四目相对，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梢。
杨冉冉快步退回到秦修寅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不是在胡闹吧？”
“是与不是，我都乐见其成！只要冉冉高兴就好！”
“还有更高兴的呢！”
杨冉冉说完，岸上的人全部噤声起身。
事情闹到眼下这个地步，“人祭”一事也无法再进行下去了，知府多少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怎么想都不要紧，左右，杨冉冉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杨冉冉褪去方才那副疾言厉色的模样，转而换上了一副谦逊的神情。
她看着知府清了清嗓子，知府心里面不由得咯噔一下，总觉得，眼前这个混账小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知府正想着，杨冉冉忽然面向他抱拳拱手，深施一礼。
“适才，是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若有冲撞知府大人的地方，还请您海涵原宥！”
“自……自然。”
知府捏着袖子揩去额头的冷汗，紧着吞咽了一下后，张口结舌地回道。
他心中惴惴不安，越发觉得杨冉冉不安好心。
不得不说，知府的感觉是准的！
只不过，他还算走运，至少，眼下杨冉冉的坏心思，并不是冲着他去的。
“知府大人肯原谅我，那我就安心了！现下回头想想，大人所言，亦有可取之处！传承一事，沿袭至今，定然有他的道理。正如鬼神一事，不可迷信，但也不可盖棺而论，完全不信！”
“那……你的意思是……”
知府已经彻底被杨冉冉前后相悖的话弄蒙了。
杨冉冉莞尔一笑，不答反问道。
“知府大人，我记得你方才说，那位仙师用的是大衍筮法，算出来人祭的孩童是谁，没错吧？”
“是的。”
“巧了，大衍筮法，我也略通一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