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江少卿因为追杀乱党分子来到了云城。
他一身笔挺的军装包裹着他宽肩窄臀高大颀长的身姿,骑在马背上,整个人显得风华若骨,英姿飒爽。
此刻,他在一家名为“云水间”的茶舍旁边停了下来。
身旁牵着马绳的宋副官视线也跟着少帅扫了几眼茶舍悬挂的楠木所雕刻而成的牌匾上面的字眼,微微挑眉道:
“少帅,听闻这云水间是整个云城远近闻名最大的茶舍,背后的老板娘好像名唤云娘,在云城算是首屈一指最大的富商了,她的商号几乎遍布云城的大街小巷。”
“只是这背后的老板娘鲜少会露面,咱们连夜为了追杀乱党分子,一路上颠簸劳累,不如进去喝杯清茶,歇一歇?”
江少卿神色微微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旋即,动作敏捷地从马背上利落地下来,然后便大步流星地朝着铺子内走去。
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对着跟上来的店小二吆喝了一声道: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茶,给爷来一壶。”
那店小二忙点头哈腰地应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此刻,江少卿姿态略显几分慵懒地坐在红木椅子上,目光带着几分疲倦的淡淡的望着面前碧绿如玉,清澈透亮的湖水。
倒映着周围跌宕起伏的重重山恋和青翠的树木,宛如一副盛美的画卷,熠熠生辉。
云城虽然地处极其偏僻,交通堵塞的小镇,但是胜在环境迷人,山清水秀。
江少卿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案,发出叮咚的声响,沉默了好一会后,忽地随意问了一句道:
“最近聂延怀那边有什么动向?”
旁边伫立的宋副官恭顺回道:
“聂延怀几年前,带着底下的那帮兄弟好像参加了一个什么地下革命的组织,倒是这些年来没干打家劫舍,走私军火的勾当,都是在前线率兵打仗,专门打日本鬼子。”
“对了,好像前几日他便来到了云城,今儿估摸人已经走了,不过,咱们的人查到这聂延怀好像跟云水间背后的老板娘云娘关系匪浅。”
“这些年来,他搞革命所需的资金都是这位叫云娘所提供的,只是这云娘好像是个寡妇,几年前她的男人上战场战死了。”
“聂延怀对这个寡妇好像还挺上心的,每隔一段时日都会来云城住上几日,好像就是跟这个寡妇在一起,聂延怀该不会跟那寡妇——。”
江少卿冷笑一声道:
“只要他不跟咱们作对,干一些违法乱纪的勾当,敛取不义之财,他要闹革命打日本鬼子随他吧,只是没想到他挑三拣四的,居然会跟一个寡妇厮混在一起?”
这会,店小二态度恭顺地将一杯清茶递到了江少卿的面前。
他端着青花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小口,茶汤清香醇厚,甘甜回味无穷。
他神色之间有些恍惚,自从桑云舒死了之后,他好像很久没喝上这样香气淡雅清新的好茶了。
沉默了一会后,他忽地暗声道:
“这是什么茶?”
那店小二笑眯眯道:
“这是云雾茶,是咱们茶舍的老板娘亲自到茶山上专门采摘嫩芽儿亲自所制作的,是咱们茶舍的镇店之宝。”
“每年就只能得上两罐,也是军爷今儿来得巧,若是再过几日,这云雾茶怕是就没了。”
“军爷若是没什么吩咐,那小的就告退了,军爷,您慢用。”
江少卿的神色似带着几分不可言状的悲伤和落寞,沉吟了许久后,才怅然若失地暗叹了一声道:
“云雾茶?我记得桑家最有名的好像也是云雾茶吧,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喝上这般精妙绝伦的好茶了,真是巧了,没想到在云城这般偏僻的小镇居然能喝上一盏。”
忽地,他的眼眶不知为何浮上了一抹湿润,嗓音沙哑而苍白无力道:
“云舒,那么怕痛,怕死,当时她被沉入冰冷的湖水内,一定很痛苦无助吧,都是爷无能,未曾护她周全。”
“爷答应她,务必会好好保护她的,可惜终究是爷辜负了她,是爷对不起她,爷当初就不该因为私心而主动招惹她。”
“如果不是因为爷的贪心和执念,说不定她现在还好好地活着,爷只希望她能活着,哪怕不在爷的身边,爷都心满意足了。”
每次只要一提及桑姑娘的事,少帅免不了伤感懊悔,甚至浓重的愧疚自责。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少帅始终不能释怀。
宋副官见到他这般,也忍不住心里头泛酸,忙宽慰了一句道:
“少帅,您不要太自责了,想必桑姑娘在九泉之下也能理解您的,桑姑娘惨遭温督军谋害,也不能全怨在您的身上啊,您何苦如此为难自己了。”
“再说,您不是已经亲手替桑姑娘手刃了仇敌,杀了温督军,像当年温小姐对桑姑娘那般,也将温小姐给丢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让他们父子俩在地底下亲自给桑姑娘赔罪了,就算要恕罪,也该是丧尽天良的他们才是啊。”
江少卿抬手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眶。
谁也没想到平日里令人闻风丧胆威风八面统领南北的少帅居然为了一位女子而轻易地落泪。
沉寂了许久后,他才目光黯淡,似在喃喃自语道:
“舒儿,是爷有愧于你,是爷对不起你,你放心,等天下大定,和平统一的时候,爷必定会亲自到地底下给你赔罪,你等着爷。”
忽地,外头传来了一记尖锐慌张的女声:
“小少爷,您别乱跑啊,小心磕着摔着那里了,奴婢没法跟你娘交差啊,小少爷,您慢点跑,小少爷——。”
话音刚刚落定,小男孩脚下不小心勾住了桌脚,直接摔倒在地上,嗷嗷大叫。
手上捧着的陶瓷罐也跟着摔的粉碎,里面的蛐蛐掉落了出来,直接逃跑了。
小男孩顾不上身上的酸疼,只好在地上爬着,神色惊慌的四处找蛐蛐,直嚷嚷道:
“大将军,你别跑啊,别跑——。”
小男孩直接爬到桌底下,好不容易抓住了蛐蛐。
忽地,桌案被他撞得摇晃了一下。
桌案上摆放的茶盏也跟着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一大半都倾倒在了江少卿的身上。
惹得旁边的宋副官面色铁青。
按理说,二楼都是贵宾的雅间,那里的小毛孩敢胆大妄为在二楼乱闯乱窜,还把茶盏打倒弄到了少帅的身上。
旋即,有些粗鲁地直接扯着他的后脖颈,将那小毛孩硬生生地从桌案上扯了出来,怒不可泄道:
“哪里来的小毛孩,好生顽劣,居然敢对咱们少帅不敬?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