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舒走出去后,恰好与神色匆匆迎面而来的丫鬟墨画撞了个正着。
墨画急乎乎道: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可担心您了,亏得如兰机灵特意找江少帅帮忙,否则,您岂不是被夫人给害惨了去。”
她微微顿了顿神色,似猝然想起了什么,又扬眉道:
“对了,之前有位姓沈的姑娘打电话找您,说是之前跟您一块在庄子内待过,您不在,那姑娘只好给您留了号码,说是等您回来之后,给她回个电话。”
桑云舒微微愣了愣神色,沈姑娘,应该是江少卿的妹妹了。
她点了点头,旋即朝着书房内走去,拿着话筒,照着墨画递给她的字条,给沈初瑶回了电话。
电话经过接线员几经周折,等了好一会后,电话那头才传来少女清脆悦耳动听的嗓音:
“桑姐姐,是你吗?”
桑云舒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道:
“你回到江家后过得怎么样?你爹娘待你如何?”
沈初瑶笑着道:
“家里人都待我很好的,还特意请了老师教我读书识字,只是江家规矩多,有些不自在得很。”
“好在雅姐姐经常陪着我逛街吃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日子倒是也不觉得枯燥无聊,桑姐姐,我有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可以来榕城找我玩啊。”
桑云舒微微顿了顿神色,缓声道:
“我最近比较忙,可能一时半会的不会去榕城,还有你跟你的雅姐姐相处,多留个心眼,不要事事相信于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初瑶微微颔首,扬了扬黛眉道:
“桑姐姐,我知道的,既然你没空来榕城,不如我去淮城找你玩可好?”
“我听闻淮城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我想去你的铺子内尝尝看羊肉火锅和麻辣烫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上次说过,要请我吃的,可不能食言——。”
桑云舒手里握着的话筒不由微微紧了紧。
沈初瑶若是能来淮城确实是一个可以确保聂延怀跟江少卿见面,全身而退的机会。
只是要利用沈初瑶这样单纯无暇的姑娘,她有些于心不忍。
沈初瑶眉飞色舞的吧啦吧啦说了大半天,见电话那头一直无人作答,不由神色略显郁闷地嗫嚅了一句道:
“桑姐姐,你怎么呢?你为什么不说话,该不会不欢迎我来淮城吧!”
桑云舒猝然拉回纷乱的思绪,轻声道:
“没有,你想多了,你能来,我自然高兴,只是你才回江家不久,你爹娘愿意你来淮城这么远的地方吗?”
沈初瑶眉开眼笑道:
“你放心,我二哥不是在淮城吗?到时候我好生央求爹娘一番,他们必定会同意的。”
桑云舒陪着沈初瑶闲聊了一会,旋即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随手拿起桌案上摆放的绣制了一半的雀鸟,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绣制了起来。
因为心里藏匿着心思,因此老是用绣针扎了手指,惹得她有些吃痛地微微蹙了眉头。
旁边的丫鬟墨画一边帮她绕着五颜六色的各种针线,一边扬眉道:
“小姐,今儿您被那老道士绑在大树上暴晒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要不您还是好生歇一歇吧,这剩下的雀鸟图让奴婢替您绣。”
丫鬟如兰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扬着灰尘,一边微微皱眉道:
“就是,那老东西真的可恶,为了骗取钱财居然连这种谋财害命的黑心肝的钱财也赚。”
“偏生夫人被那老东西给哄得团团转,我估摸十有八九肯定是二小姐在旁边煽风点火所为。”
“整个府邸上下谁不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二小姐行为举止十分古怪异常,还时不时蹦出一些疯疯癫癫的言语出来。”
“每逢夏季,瞧瞧她身上穿得不伦不类的衣裳,袒胸露背的,但凡脑子正常点的大家闺秀那个跟她一样,说是夏季酷热,这才穿得凉爽些。”
“怎么整个淮城的姑娘就她一个人怕热,如此伤风败俗,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以奴婢之见,她才中邪了,应该找个道士把她捆绑起来,大热天的好生暴晒一番,借此驱散一下身上不吉利的邪气,给她降妖除魔——。”
丫鬟墨画努了努小嘴,轻哼一声道:
“二小姐鼻孔是朝天望着的,咱们淮城名门淑女她瞧得上谁,就连在国外留过洋的陆小姐,她也嫌弃她是不懂时尚的土包子。”
“就她穿的那样孟浪才是懂时髦,我呸,什么玩意,连歌舞厅的那些舞小姐都不如。”
桑云舒紧锁眉梢,暗自沉吟了片刻后,神色凝重地吩咐了一声道:
“如兰,你去给我把纸笔拿来。”
如兰应答了一声,片刻后,将纸笔恭顺地递给了小姐。
桑云舒微微拧眉沉思了一下,之前跟聂延怀互通消息的密码本已然暴露了,自然不能再用了。
她只好简单地在纸张画了两只雀鸟。
小时候,她经常拿着桑家留下来的一些剩下的食物救济街道上那些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们。
聂延怀便是其中的一位,日子久了,她便跟聂延怀逐渐熟识了起来,时不时地会教他识文断字。
说起来,这雀鸟还是当初她亲自教他画的,因此,只要聂延怀见到这个,自然会知道是她。
即便这信函中途出现什么变故,走漏了风声,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她低垂着眉眼将画好的画作装在信封内,然后递给旁边的丫鬟墨画,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你拿着手上的令牌亲自去赌坊走一趟,记住了,谨慎些,千万别让身后的小尾巴跟上了。”
墨画点了点头,略显疑惑道:
“只是小姐这个时候,您确定要见那个人吗?”
桑云舒神色踟蹰道:
“你去吧,快去快回。”
眼下只能赌一把了,至于聂延怀愿不愿意见江少卿,还是由他自己做决定吧。
***
夜色如墨,月色凉薄。
桑云舒披着月白色的披风,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然地从后面的小角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特意绕了好几道阴暗狭窄的胡同路,这才将身后的小尾巴给甩掉了。
半晌后,她才来到了跟聂延怀平日里约见的地点。
此刻,聂延怀正懒懒散散地倚靠在残破不堪的灰白墙壁上,手里夹着一根冒着汩汩烟雾的香烟。
他幽深莫测的眼眸微微敛了敛,似在回忆,扬眉道:
“你还记得吗?当初咱们俩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破旧的巷子内相识的,当时我实在饿坏了,便直接冲上前把你手里刚出炉的一盒点心给抢走了。”
“这若是换成旁人早就让家丁把我打得头破血流,而你却只是冲着我咧嘴笑,居然还把剩下的另外一盒糕点递给了我,还问我好不好吃,让我慢点吃,别噎着。”
“自那以后,你隔三岔五的便会来这条巷子内给咱们这些小乞丐送吃的喝的,旁的富贵家的大小姐见到我们这帮脏兮兮的小乞丐避如蛇蝎,也唯独只有你不嫌弃我们。”
“当时我就发誓,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可没想到如今我确实混出了一点名堂出来,却因为我的缘故,总是无端地将你卷入这些是非风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