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鑫以为她不好意思麻烦单位,以为她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就说:“白雪,你是上级机关派下来的,我们不能慢待你,接待好、安顿好、配合好你的工作,是我们的责任,你不用不好意思。”
白雪嘴角绽开一抹笑意,“王局长不用再费心了,我就是下来搞科研的,不是来度假的,没有那么多穷讲究,您就不用再介意了。”
“你不住在林场招待所,吃住在哪啊?”葛勇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我住在我舅舅家,他家就在朝阳林场。”白雪站起来,背上双肩包,“王局长,如果没啥吩咐,我就随葛场长和芍药姐去了。”
“等等,”王世鑫示意她坐下,“你舅舅家在朝阳林场,我咋不知道谁家的外孙女这么出息呢?你舅舅叫啥?”
“我舅舅叫苏强,听我妈说,他以前好像就是朝阳林场的场长,是吗王局长?”白雪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向王世鑫投去询问的目光。
“苏强?苏强是你舅舅?你妈妈是谁?”葛勇吃惊地问。
“我妈叫苏梅。”白雪脱口而出。
窦芍药恍然大悟,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似乎听大人们说过,苏强有个妹妹叫苏梅,特别出息,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学习成绩还好,属于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后来苏梅考上长春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分配进机关单位,据说后来当了大干部。
窦芍药还听人说过,伐木的时候,爷爷曾经救过苏梅的父亲苏力德一命,为了感激爷爷的救命之恩,两人撮土为香拜了把子,苏力德还跟爷爷许下儿女亲家,给父亲窦青山和苏梅定下娃娃亲。
那时两家走动十分频繁,两家老人见面都以亲家相称。
可是两人上中学后有了知识,觉得娃娃亲是封建糟粕,加之窦青山和苏梅确实不来电,偏爱上了徐翠翠,而苏梅也没觉得受到伤害,反倒安慰她父亲,支持和赞赏窦青山的做法。
今天是另一组人进山巡护,窦芍药这组休息。昨晚回来时,她跟扈红约好了,今天上午去美容院做个皮肤护理,因为历经一个春天西北风的吹拂磨砺,两人都感觉脸上的皮肤又皱又粗糙,快要成老太婆了,就想趁休息日去护理一下。
可是走出王世鑫办公室后,白雪却想让她送她去朝阳林场。本来葛勇想顺道拉着白雪的,但白雪却提出让窦芍药送,窦芍药不好推却,就答应了。
路过一楼收发室的时候,白雪让窦芍药等一下,她跑了进去。一分钟后,白雪从收发室出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裹。
窦芍药见她吃力的样子,接过一个包裹拎在手上。
窦芍药给扈红打手机,说临时有事,让她自己去美容院。扈红嘟嘟囔囔,嫌她爽约,说既然你不去了,我自己去有啥意思,还不如打麻将去呢。
窦芍药说你随便,就启动了车子。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出县城,进入山区。
“芍药姐,你知道为什么我偏要你送我回朝阳林场吗?”副驾驶坐着的白雪打破了沉默。
窦芍药摇摇头,专注地开车。
“我这次来,除了受单位领导指派研究野生东北虎豹的生活习性和保护工作,还有一个任务,是受我妈妈指派的。”白雪打开车窗,一股清风吹进来,甜丝丝的。
“我舅舅迫害你父亲的事,我妈都跟我说了,”白雪扭头去看窦芍药,观察着她的微表情,“我舅舅因为你母亲的事,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把你父亲发配到偏远的山场受罪,耽误了他的青春,严重影响了你们的家庭生活,我妈妈深表抱歉。”
窦芍药心里一震,想起她不幸的童年和学生时代,想起父亲被苏强打压迫害的日子,眼圈红了,“你舅舅,的确是个混蛋!十恶不赦的混蛋!”
“是的,我妈说,其实你父亲是个搞科研的好料子,要不是我舅舅迫害,他早就成为一名卓有成就的林业科学家了。”白雪的话语中充满了歉意。
“唉,我父亲都老了,现在说这些有啥用!”窦芍药鼻音很重地说,“要不是你舅舅那个挨千刀的,我的家庭会很幸福……”
车子进入朝阳林场,窦芍药拐向去苏强家的路,“我把你送到你舅舅家门口,你自己进去吧,我不想见到他。”
白雪说:“芍药姐,先去你家吧,我妈让我给你父母带了许多营养品,说是她的一番心意。”
“五一”过后,草木萌发,似乎是一夜间的事,老爷岭的山林就披上了绿装。
这个时节是“草爬子”最为疯狂的时候,它们像训练有素的空降兵,又像是一个个天外飞仙,从树梢上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你的身上,然后倚靠灵敏的嗅觉,迅疾地寻找突破口,往人体里钻。
窦芍药自费买了几瓶花露水,让队员们喷洒在身上,抵制“草爬子”和其他蚊虫的侵袭。
春天虽然美好,满眼绿色和鲜花虽然养眼,但许多人开始拼命地打喷嚏,流眼泪——她们花粉过敏了。
窦芍药又给大家买了些抗过敏药,少许减轻了过敏症状。
这天窦芍药这组人马去“野猪岭”巡护,白雪跟随。两辆车开出一个多小时,她们在一座高山脚下停车,准备徒步上山。
山脚下有两个养蜂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他们是追随山坡上盛开的杏花、樱花和梨花等而来的,一盯草绿色帐篷前的荒地上,摆放着一百多个蜂箱。
养蜂人满脸老褶子,一看就是历经岁月的沧桑的老实人。
这种养蜂人十分辛苦,被称作“追花人”,春天寻找杏花、梨花、油菜花等早春开花的地方,夏天搬到椴树花、核桃花等盛开的地方,而到了冬天,他们舟车劳顿,千里迢迢地跑到南方开花的地方。
一年四季,他们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就是在野外,风吹日晒,风餐露宿,风霜雪剑,把他们镌刻得棱角分明,皮肤粗糙,满脸皱纹,皮肤黝黑,似乎比实际年龄大出许多。
养蜂人的老婆却很漂亮,皮肤白嫩,样貌俊俏,她与养蜂人站在一起,犹如黑白双煞,更像黑鬼与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窦芍药跟养蜂人打了声招呼,寒暄了几句,举起照相机给养蜂人和她俊俏的媳妇照了几张工作照。
虽然窦芍药对这二位形象天差地别,又别具风情的深山养蜂人很感兴趣,觉得他们特别具有形象感,特别入境,但毕竟她们还要上山巡护,就想给他们照几张像后了事。
岂料养蜂人是个特别爱笑,特别热爱生活的人,他也特别喜爱自己的老婆,让窦芍药又多给老婆拍了几张照片。
作为回报,养蜂人端出一盆刚调好的蜂蜜让她们喝。
窦芍药见他如此慷慨热情,不好推却,端起一碗蜂蜜喝了口,“真甜,这蜂蜜又甜又香,带有一股花香味。”
“当然香了,这是百花蜜,能不香吗。”养蜂人抿嘴笑着,一脸骄傲地说。
“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人家还没说啥呢,你就吹起了牛皮,哪有自己吹嘘自己蜂蜜好的。”养蜂人老婆一脸甜蜜地看着养蜂人,虽然话语里有埋怨的口气,但话说出来却是柔柔的糖分颇高。
“那是啊,我出产的蜂蜜就是又香又甜,杠杠的!”养蜂人乐呵呵地看着媳妇,满含爱意。
窦芍药不想让养蜂人破费,毕竟他们夫妇像野人似的在山里养蜂,是件特别辛苦的事,就把那碗蜂蜜递给扈红,让她们嘴边品尝一口。
养蜂人制止了窦芍药,“每人一碗蜂蜜,敞开肚子随便喝,自家养的不值钱,随便你们喝几碗都行。”
结果窦芍药她们每人喝了一碗蜂蜜,养蜂人还要给她们盛,被窦芍药婉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