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景阳满月后,按照当地习俗,窦芍药要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上一阵子,俗称“躲骚窝窝”。
这天一大早,窦红英、窦英俊就和葛勇来接姐姐和外甥回家娘。
窦红英还在县城开幼儿园,但竞争激烈,生源一直上不来,不温不火地凑合着开着。
葛勇是春天退伍的,他被分配回朝阳林场,成为一名护林员。
马志军开着大吉普,把老婆孩子和小姨子、小舅子送回朝阳林场,住了一晚,他因为有生意搭理,就早早回县城了。
徐翠翠见了外孙,别提有多高兴了,抱着孩子亲也亲不够。
开始窦芍药还担心,母亲能不能容得下她们母子,害怕她的疯劲儿上来,会把孩子怎么样,或者把孩子掐死。
因为在她记忆里,她们姊妹三人从小到大,母亲就没怎么抱过,除了小弟窦英俊那时母亲的疯病好转些,多抱了他几次,她和妹妹很少被母亲抱着,也没有被母亲搂着睡过觉。
还好,随着时光流逝,双鬓染霜的母亲被岁月逐渐疗愈,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些。
这次她见了外孙,喜得合不拢嘴巴,不是抱在怀里逗他笑,就是坐在襁褓旁边看孩子,生怕别人把她外孙给抢走。
回来的当天,葛勇骑着摩托走了10多里山路,又步行了10里羊肠小道,来到参场,把窦青山接回林场。
窦青山明显见老,脊背有些驼了,脸上布满皱纹,身形消瘦,满是沧桑。
窦芍药见父亲如此状况,眼圈就红了,劝他不要再在参场遭罪,下山回来吧。
窦青山的手上布满老茧,老茧上布满细细的裂纹,里面被黑土侵染成黑色,已经洗不掉了。
他说:“我还有七八年退休,等退休再说吧。”
窦英俊就骂苏强,说他早晚不得好死,坏人如坏己,没有好下场。
窦红英说:“好人没好报,坏人活千年,你看苏强硬实得像个驴,那个王八蛋活得滋润着呢。”
窦芍药问:“苏强还当场长吗?”
“干着呢,这家伙还挺有干劲儿呢。”葛勇说。
“你好好干,将来把他赶下台,看林场还有谁搭理他,准保都拿唾沫吐他。”窦红英愤愤地说。
葛勇眨眨眼,嘴唇勾勾没说话。
窦青山批评女儿说:“你的嘴别那么损,苏强虽然做人不太地道,但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咱们林场年年是县林业系统先进,离不开他的管理。”
“也就你吧,一辈子让那兔崽子压着、踩着,现在你还替他说话,真是没劲,要他妈换做我,早把他脚脖筋挑断了!”窦英俊白了父亲一眼。
“窦英俊,你咋跟爸说话呢,有没有数啊!”窦芍药朝他瞪起了眼珠子。
“就是,竟然敢说咱爸,胆肥了你!”窦红英也瞪了他一眼。
“你们咋回事,干嘛朝我开火啊?”
窦英俊的大脖筋绷起来,喊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嘛,咱爸让那兔崽子欺负了一辈子,连个屁都不敢放,要是换做我,早拿斧子劈了他狗日的,还容得下猖狂?!”
“放屁!”
窦青山抽了他一个嘴巴,说:“窦英俊,如果你再没大没小,胡言乱语,我抽死你!信不信?”
马志军把岳父拉到一边,“爸,你这是干啥,咋动手打人呢,英俊也是大孩子了。”
“我不管他多大,嘴巴不干净,耍虎,我就是要抽他!”窦青山余怒未消。
“他欠揍,如果他再侮辱咱爸,我也抽他!”窦芍药白了弟弟一眼。
“打吧,你打吧,有能耐你去找苏强算账,打我算什么章程?窝里横!”
窦英俊指着父亲说,“见了苏强像耗子见了猫一样,扁屁都不敢放一个,让人家发配到参场遭罪,回家朝我发脾气,算啥能耐!”
“你,你个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揍死你!”窦青山在姑爷和未来姑爷面前,被儿子不断地奚落,感觉颜面皆无,就恼了,举着巴掌要打窦英俊。
马志军把窦青山抱住,说:“爸,今天咱们全家团聚,芍药和马景阳回娘家,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不跟他生气,一会儿去饭店吃饭喝酒,我多敬你几倍。”
窦青山见大姑爷如是说,也觉得刚才有些冲动,担心吓着外孙,就换了一副脸孔,笑呵呵地去看外孙。
窦英俊捂着被打的脸,脖子还像木棍似的支棱着,不服气的样子像个掐架的公鸡。
葛勇趁机给他个颜色,硬把他拽到外屋去了。
窦青山只在家呆了两天,就匆匆返回参场,因为他惦记那里的几十亩北黄芪。
窦芍药在母亲家住了七八天,徐翠翠提醒道:“后天是你奶奶的生日,让你弟弟送你去奶奶家住几天,让你爷爷奶奶也高兴高兴。”
窦英俊职业高中毕业,正在家待业,就骑着摩托车,将姐姐和外甥送到了边境小屋。
窦大虎见了重外孙,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说,“没想到有生之年会看到第四代人,我太幸福了,这些都是老天给我的恩赐。”
而奶奶干脆就放弃了巡边,那两天除了给窦芍药做饭,几乎跟她们娘俩寸步不离,喜欢的不得了。
用她的话说,这个大胖小子,简直像年画上画的一样,虎头虎脑,愣头愣脑的特别招人喜欢。
窦大虎每次巡边回到木屋,来不及洗手就进屋逗弄重外孙,不是带来一根狗尾巴草,在他鼻子上瘙痒痒,就是揣回来几颗野果子,挤出果汁给他喝。
爷爷得知孩子叫马景阳,是孙女给他起的名,就很中意,说:“不愧是老爷岭走出来的丫头,知道爷爷的心思。好,这个名字好哇。”
“那是啊,不看看我是谁的孙女,”窦芍药也不跟爷爷谦虚,特意逗他开心,“我最懂爷爷的心了,我爸叫青山,我叫芍药,我儿子就是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怎么样爷爷,咱一脉相传吧。”
“好啊,大孙女,你是最懂爷爷心思的了,”窦大虎说到这叹息一声,“唉,可惜了了,如果你是个男孩,又有这种情怀和志向,那该有多好啊!”
“臭老头子,看把你嘚瑟的,芍药遂着你的心愿说了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顺嘴胡嘞嘞,女孩咋的了,女孩更好,我就喜欢女孩,喜欢芍药。”
边秀珍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朝窦大虎发射着不满。
“我又没说女孩不好,我是说如果芍药是男孩子,可以为老爷岭干更多的事,会少了不少牵扯。”窦大虎为自己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