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红含笑,一脸幸福地朝里边招手。那里有几个男人,也在化妆。
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走过来,“亲爱的,嘛事?”
窦芍药眉头皱起来,这不是中学同学孙彪吗?就是朝阳林场河北村子的那个孙彪。
扈红拉着孙彪的手,说:“芍药想见见我的新郎,看看你能不能配得上我。”
说完,痴痴地笑,幸福新娘的状态。
“你好,窦芍药。”孙彪向窦芍药伸出右手。
“你?”
窦芍药疑惑不解地愣住了。
孙彪是扈红的新郎?他俩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窦芍药看着孙彪额头上的那块疤痕,这么多年过去,疤痕不但没消,相反颜色更深了。她脑海里快速闪过小时候,自己拿石头砸破他脑袋的情景。觉得此时站在面前的孙彪,有些滑稽。
窦芍药脸上有些灼热感,心里突然泛上一股涩涩的液体,她想起中学的后两年,孙彪追求自己的幕幕往事,不仅感慨万端。
“是我啊,没想到吧?”孙彪笑笑说。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窦芍药连连摇头。
“意外吧,惊喜吧!”扈红脸色微红,眼里都是甜蜜。
“你俩咋弄到一起的?”窦芍药问扈红。
“你问他。”扈红难得羞涩地看着孙彪说。
“唉,你这个大美女咱追不上,那就退而求其次,追求你的好朋友呗。”孙彪开玩笑说。
“什么?你说谁退而求其次呢?”扈红一把掐住孙彪的耳朵,假意生气地问。
“嘴误,嘴误!”孙彪连忙向扈红告饶。
马志军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电线杆子似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亲密地调侃,表情极不自在。因为刚才孙彪说,追求窦芍药追不上,才追求她好朋友的。
作为一个男人,面对恋人昔日的旧情人,不管窦芍药当时喜不喜欢孙彪,但此时马志军心里醋海翻腾云水怒,特别不是滋味。
窦芍药观察到了马志军脸色变化,就把他拉到身前,说:“你俩别在这秀恩爱眼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马志军。”
“哇,帅哥一枚啊!”扈红的眼睛刷地亮了。
马志军心里一下温热起来,这还是窦芍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她的恋人,就有些意外和感动,伸出手说:“马志军,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工作。”
“芍药,你这保密工作做得挺到位啊,有了男朋友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连我也瞒着,真不够意思。”扈红歪着头,鼻子扭曲,斜楞了窦芍药一眼。
“还挑我理呢,你这都要结婚了,才把新郎官介绍给我,最不够姐妹意思的是你!”
窦芍药在她腋下掐了一把。俩人互相咯吱,嘻嘻哈哈扭作一团。
“对不起,刚才我不知道你和窦芍药的关系,不是故意刺激你的。”孙彪向马志军伸出手,握了握,歉意地说。
“哦,没关系,学生时代的爱情都是青涩的。”马志军尬笑了下。
“我刚才是胡说,”孙彪自己先笑了,“那时窦芍药没长开,又瘦又小又黑,我被她那股特殊的劲儿头吸引,想跟她套近乎,可人家目光远大,一门心思考大学,根本就不拿正眼瞅我们这些淘小子。”
化妆师进来给扈红和窦芍药化妆,两人座椅挨着,就聊些孙彪的情况。
经过攀谈窦芍药了解到,孙彪高中毕业后,来县城学习修车。虽然他学习成绩不好,但对机动车特别敏感,别人两年出徒,他只学了一年,就出来自己单干了。
现在,孙彪开的修车店可了不得,是县城最大的机动车修理企业。他目光敏锐,在银行贷款买了些洗车设备,率先在县城开展洗车和汽车美容业务。
那时在率宾县城,不要说给汽车美容,就是给美女美容、美甲,也才刚刚兴起,所以他就占尽了先机,成为县城汽车修理和美容业务的龙头老大。
窦芍药听扈红说完,颇为感慨,说:“真没想到,孙彪这个淘小子,竟然对车那么感兴趣,还把汽车修理行业做得风生水起,真了不起。”
扈红不无得意地说:“可不呗,谁能想到这个混世魔王,有一天还能干点正事,那时候见他成天纠缠你,我就替你担心啊,怕你万一心动跟他好了,这小子毕业后肯定是社会混子,早晚得进监狱,我那时还替你担心,你说他要是进了监狱,你咋整啊,哈哈……”
窦芍药知她说的实话,心里感激,说:“你这小妮子,是不是那时候就偷偷喜欢上孙彪了,觉得将来他当了社会大哥,你也跟着呼风唤雨,吃香喝辣的挺威风,是不是?”
“就他?”扈红扭头朝与马志军聊得热络的孙彪看了一眼,说:“就他那样子,那时候我连正眼都没瞅过,真的!”
“我不信!”窦芍药说,“不然你俩咋说好就好上了呢,这么快就结婚,不是闪婚吗?”
“唉,命呗!”扈红叹口气说:“孙彪说,咱俩从小是光腚娃娃,虽然一个河南一个河北,知根知底,既然好上了,还磨叽啥呀,干脆早点结婚抱儿子算了,就这么的,我俩才决定结婚的。”
参加完扈红的婚礼,窦芍药约上妹妹窦红英,一起回到朝阳林场,看望母亲和弟弟。
她回来的时候,在省城给母亲买了件秋风衣,给弟弟买了件品牌运动服。
两姊妹到家的时候,母亲徐翠翠一个人在家,正在院子里洗刷几个咸菜缸,因为马上就要到腌咸菜的季节了。
她的病情基本稳定,见两个女儿一起回来别提有多高兴了,娘三个坐在院子里边洗刷咸菜缸,边唠些体己嗑。
傍晚的时候,弟弟窦英俊骑自行车回来了,他已经是庙西中学初三学生。徐翠翠让他去肉铺买点肉,要给他们包饺子吃。
窦芍药说:“包饺子还要剁馅,忒麻烦,咱去饭店吃,我请客。”
来的时候,在停车点下车,窦芍药发现旁边开起了一家饭点,煞是惊喜。
窦芍药就颇为感慨,她想,时代的春风终于吹到了穷山沟,经过改革开放,家乡的变化确实很大,才几年功夫,这里就开起了饭店、浴池和理发店。
“去饭店吃太浪费了,还是在家包饺子吧。”徐翠翠的思想比较传统。
“我不,我要去饭店吃,大姐请客,我必须好好吃一顿。”窦英俊虽然已经17岁了,但从小娇生惯养,就有些任性。
最后,徐翠翠拗不过三个孩子,被他们推着去了小饭馆,一家人美美地下了馆子。
可惜的是,父亲窦青山还在参场,没能喝上一杯大女儿请的第一顿酒,让他们多少有些遗憾、怅然。
第二天窦红英回县城,幼儿园的工作繁忙,一个萝卜一个坑,昨天她请假时,园长虽然给了假,但脸色却不太好。
正好是星期天,窦英俊休息,窦芍药一大早就拽上他去看望爷爷奶奶。
去爷爷家很方便,骑自行车到庙西村,然后翻过东山再下坡就到了,可两姊妹,却走了一条拐弯的路。
他们要先去看望参场那里的父亲。
两人有说有笑,又是从小爬惯了山林,所以20多里山路,他们抄近路两个小时就到了。
窦青山没想到大女儿会来看望自己,而且还给自己带来两瓶酒,说是驱赶深山寒凉之气,免得自己得老寒腿的毛病。
窦青山看着越发漂亮、干练的女儿,心都醉了,他想大女儿马上就要在省城工作,二女儿已经在县城上班,他们一家人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窦青山不仅眼圈红了,唏嘘感慨起来。
撂下东西,跟父亲聊了几句,姐弟二人就拐上了去爷爷家的山路。
他们来到爷爷家的时候,天近晌午,窦大虎和边秀珍刚巡边回来,他们要给一会儿到来的巡边战士们烧水,做热汤。
窦大虎和边秀珍做梦也没想到,大孙女会突然来看望他们,心里自是欢喜。
窦芍药给爷爷和奶奶买了套羽绒服和羽绒裤,厚厚软软,轻便又保暖,她是怕他们冬季风雪天巡边冻坏了身子。
窦大虎孩子似的,迫不及待地穿上羽绒服和羽绒裤,屋里屋外走来走去。
他嘴里啧啧称赞:“这下好了,我大孙女的装备又保暖,又轻便,以后巡边再也不受风寒的欺负了。”
窦英俊见爷爷孩子似的开心,就说:“爷爷你快把羽绒服脱下来吧,现在才初秋,你穿这么厚实的衣服,不热吗?”
“不热,一点也不热,爷爷就是感觉舒坦。”窦大虎笑说。
一直拉着窦芍药手,稀罕的不得了的奶奶,这时嗔怪:“还说不热呢,脸上的汗都淌成流了,你再不脱下来,就悟出热痱子了。”
窦大虎傻笑起来,“呵呵,舍不得脱啊,这身衣服真好,真好!”
边秀珍喜滋滋地说:“你俩看看,你爷爷见了你们俩,高兴得不知道冷热了。”
“那是啊,大孙女从省城给我买的衣服,穿上又这么保暖,搁谁谁不高兴啊!”窦大虎得意地说。
“唉,老头子,我们赶上了好时代,终于得了孙女的济了,我知足了。”边秀珍说。
“还有呢爷爷。”窦芍药从背包里掏出两瓶好酒,递给他说:“这是两瓶好酒,送给你过年喝。”
这两瓶好酒,和送给父亲的那两瓶酒一样,都是昨晚马志军带着窦芍药去酒行买的,花了他两个月工资。
当时窦芍药觉得价格太贵,爷爷和父亲生活在深山,没喝过这么名贵的酒,他们也许喝不惯,因为他们只习惯喝价格便宜、度数高的笨烧酒。
马志军却不以为然,说:“这是我第一次孝敬老丈人和爷爷,不拿出点诚意,心里过意不去,将来咋娶他们的姑娘和孙女啊。”
窦芍药知他所言不虚,因为刚才他还缠着她,非要跟她一起回朝阳林场,去见见未来的岳父和岳母。
窦芍药说啥不让他同去,说时机不成熟,他去了会把父母和爷爷奶奶吓着的。
马志军继续纠缠、坚持,窦芍药就吓唬他,“我的家庭非常传统,尤其我爷爷特别古董,如果不提前打预防针告诉他们,你要是突然冒出来,他们肯定不会接受你,弄不好我爷爷会认为你是流氓,拿洋炮把你轰出来!”
马志军说她吓唬人,现在这个时代,哪还有这么古板的人。
窦芍药就把当年父亲和母亲相爱,爷爷奶奶坚决反对,爷爷喝农药,奶奶扇父亲嘴巴的事说了。
马志军听罢,伸了下舌头,才善罢甘休。
窦大虎把两瓶好酒藏了起来,奶奶揶揄,“这里就咱两个人,你还藏啥,这不是明摆着防我吗?”
窦大虎说:“你不知道,这个酒我听说过,是名酒,我不藏起来,万一哪天窦青松那小子回来看见,给我喝了,不就瞎了吗。”
“看看你爷爷,连你二叔都防着。”边秀珍开始烧火,她估计巡边战士快要到了。
“我得留着,等过年我那些老哥们来了,把这酒拿出来跟他们显摆显摆,这是我大孙女从省城特意给我背回来的,高级货!”
窦芍药见爷爷高兴,心里自是喜悦,就没说破,这是马志军从县城酒行买的。
她不忍心破坏爷爷心里的喜悦,以及自己在他心中的那份值得骄傲的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