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4窦芍药决定先从最普通的工作做起,然后厚积薄发,伺机而动。
走出校门,就意味着失去了保护伞,意味着她此后要与家庭“断奶”,不再像窝里的幼鸟那样,张着嘴急吼吼地、理直气壮地等待父母的哺养。
她要自食其力了。
窦芍药首先租了一间地下室,虽然潮湿阴暗,但租金便宜,没月只要700元。她把从学校带来的几个箱子安顿后,顺着台阶走出地下室,在旁边的馄饨馆吃了碗虾酱豆腐馄饨,就开始沿街寻找那些招工的小广告。
这些小广告招人,不是切菜工、传菜工、洗碗工、服务员,就是泥瓦匠、装修工人,再不就是伺候病患老人的。
前一类饭馆、酒店工作,她作为一个刚从重点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还不到山穷水尽,心高气傲的她是“不屑”于应聘的。
而泥瓦匠和装修工人属于技术工种,而且基本属于男人的工作,不适合她。
而伺候患病老人和月嫂,属于家政服务行业,需要进行特殊培训,而且一般从事这个职业的大都是年纪四五十岁的妇女,她刚出校门有些不甘心。
连续两天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窦芍药有些焦虑,没毕业前他踌躇满志,以为自己重点大学的毕业生,肯定不会为就也发愁,她那时踌躇满志的是,尽快毕业,尽快到社会上闯荡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是现实却像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她找不到理想的工作。
记得有人说过,以前经商年代,大街上十个人有九个人是经理,而现在是学习年代,大街上十个人九个是大学生。
大学生不金贵了!
第三天早上,窦芍药去了人才交流市场,手里拿着她昨晚熬了半宿精心准备好的应聘材料,走进大门。
她以为自己来得很早,可当他进入人才交流市场大厅时,这里已经人山人海。
到处都是手里拿着应聘材料的大学生,其中不乏名牌大学的研究生。
窦芍药大学读的专业是森林保护与病虫害防治,属于偏门,她转了一大圈,也没见到招聘“森保”专业的单位,屋里人挨人,拥挤、吵闹,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像农贸市场。
窦芍药嗓子渴冒烟了,身上也挤出一层汗,脚底板隐隐传来疼痛,她挤出人群来到外面,买了瓶水,坐在花坛瓷砖上休息。
翌日,窦芍药不甘心,又去了人才交流市场,和昨日一样,除了挤出一身臭汗,脚底板走得生疼,嗓子说得冒烟,她仍没见到一家招聘“森保”专业的单位。
她不仅有些纳闷,现在国家的林业政策进行调整,不允许大规模砍伐,而是实行天然林保护工程,按理说她这样的大学生,是不愁用人单位的,或者说是被人争抢的“香饽饽”。
可实际情况却令她失望,她的所学是不被市场“认可”的,她似乎学了一个被人丢弃的专业。
晌午时分,窦芍药身心俱疲,精疲力尽,拿着一瓶矿泉水,郁郁寡欢地走出人才交流中心。
看起来,马志军的选择是对的,他曾说过,“我们所学的是什么专业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四年学习,获得了一个大学生的身份,而社会需要的,也不过是我们的这个身份而已,就像画皮里的那张皮。”
窦芍药想给马志军打个电话,倾诉一下心里的困惑和苦楚。
可电话还没打出去,她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不能给他打电话,不然就证明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他会更加强烈地要求自己回率宾县,跟他走相同的路。
她不想认输!她要再拼搏一把,她相信只要努力,成功的天窗迟早要对自己打开。
但是,她不想回率宾县也不行了。
昨晚好朋友扈红打来电话,邀请她回去参加婚礼。
“什么?你要结婚了?跟谁啊?新郎我认不认识?”
面对扈红突然的邀请,窦芍药差点惊掉下巴,问题就像一百头的鞭炮一样,噼噼啪啪。
“你别管我跟谁结婚,重要的是你必须回来给我当伴娘!”扈红跟她卖起了关子。
“快说,新郎是谁?我认识不?”窦芍药的关切点,却纠结于新郎是谁?
扈红就是不告诉她新郎是谁,说:“你肯定认识,到时你见了就知道。”
窦芍药没想到扈红会突然宣布婚讯,她记得春节回家时,她还没说自己处了对象,咋才半年多,她就要结婚了?看来,这个男人一定把她的芳心俘获了。
扈红没有考上大学,就跟着父亲和哥哥、嫂子一起,在自家承包的公益林里当护林员。
她跟窦芍药说过,不想再在林场干,她家承包的公益林是一座山场,几十公顷,属于原始次生林和人工林混交林,树木还没长成大树,就没有盗伐林木的,所以看护的任务不重,用不了她家的四个成人。
现在,公益林基本成了大哥家的“私产”专属,大嫂就让父亲“光荣退休”,在家给他们看孩子、做饭。
而扈红就有些尴尬,大哥大嫂嘴里不说,但她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她犹如一个与他们争嘴的累赘,让大哥大嫂心生嫌弃。
尤其去年松茸的价格翻番后,大哥大嫂就不咋让扈红去山上护林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她家公益林里出产的松茸,总共只有一百多斤,能卖几万块钱,他们不想让扈红分一杯羹。
扈红就很纠结、郁闷,大哥家生活不富裕,一家三口加上父亲和自己,就靠着几十公顷公益林的看护补助金过日子,每个人月工资不到两千元,实在有些拮据。
窦芍药听完扈红的心结,还为她愤愤不平,觉得她大哥大嫂有些过分,再怎么说那是你亲妹妹啊,怎么能和她藏心眼呢?
窦芍药就鼓励她走出大山,去外边打工。
扈红说:“不是我不想出去打工,可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爸啊,他前年得了脑梗,虽然治疗得很好,但也落下了后遗症,我怕万一我走了,我爸在家会受气。”
窦芍药就陪着她叹息,开玩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赶紧找个老公嫁了吧,在城里买个暖气楼,把你爸接去,一起享福。”
扈红就蔫了,说:“我哪像你啊,漂亮的女大学生,肯定能找个好老公,知疼知热的,我哪行啊,一个林场看林子的乡下女人,谁能看上我啊?”
说完她还叹了一口气。
可谁能想到,扈红说结婚就要结婚了,而且从她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新郎十分满意,嫁的心满意足。
好朋友的喜事,把窦芍药心中因找不到理想工作,带来的郁闷、不快冲散,她决定放下找工作,赶回去给扈红当伴娘。
同时她要看看,扈红的新郎到底是谁?
她说自己认识,窦芍药在脑海里搜索了好几遍,相熟的男生里,也找不到能与扈红相配的人。
窦芍药坐了一夜火车进入县城,早上6点半火车停稳,她走出车站,看见马志军在出站口接她。
十来天不见,马志军有些想她,便当着众人拥抱了窦芍药。
一些睡眼惺忪的乘客从身边匆匆走过,窦芍药被马志军紧紧地拥抱着,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现出不自在的表情。
马志军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轿车,拉着窦芍药来到一家馅饼店。
进得门来,二三食客在选餐。趁着马志军点餐,窦芍药钻进卫生间,借助洗手池上方的大镜子,凉水洗脸,然后简单化了妆。
出来的时候,小餐桌上摆着牛肉和鸡肉馅饼,一碗南瓜大米粥,一碗皮蛋瘦肉粥,以及几样小咸菜。
两人边吃边聊。马志军问她应聘的是咋样了?
窦芍药说:“还行吧,几家大公司对我感兴趣,我去面试了,觉得他们的工作环境不适合我的专业,就拒绝了。其他几家投了档,等回去面试。”
马志军知她糊弄自己,就哏哏笑,笑得肩膀直颤,虽低头喝粥,眼神却在瞄窦芍药。
“笑什么笑?”窦芍药见他眉眼间都藏着笑,就知他在窃笑自己,说,“等我回去,肯定能成功应聘。”
马志军放下粥勺,把手伸过来抓住窦芍药的手,看着他她眼睛说:“现实点吧亲爱的,你一个‘森保’专业的,城里哪个单位聘用你啊,聘用你干啥?”
“你咋知道没人聘用我呢?”窦芍药温情地看着他眼睛说,“城里那么多单位,说不准哪个单位就需要‘森保’专业的毕业生呢。”
“痴人说梦吧你,”马志军说,“除非植物园招人,否则人家招你干嘛呀?”
“不许你打消我的积极性,我就是要试一试,闯一闯,你没试没闯,咋知道我不能成功呢!”
窦芍药在他手背上轻轻拍打。
“回来吧,复习复习考个公务员,凭你的能力不是手拿把掐的嘛,再说了,过两年咱俩结婚,你不是还得回来吗?”
马志军苦口婆心地说。
“马志军,以后不许你再提这个话题!否则我跟你急!”窦芍药杏眼圆睁,假意恼怒。
吃罢早餐,马志军陪窦芍药去扈红指定的婚纱店,她在那试装,化妆。她要求窦芍药也要去试衣服、化妆。
扈红早在婚纱店了,她正在走婚前繁琐的化妆程序。从镜子里看见窦芍药进来,转身站起来跟她寒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呢,新郎呢?快叫过来让我瞧瞧,跟我姐妹般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