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黑丫”正领着同学复习地理知识,看见孙彪在下边跟一个邻桌的男同学打闹,就让孙彪站起来回答问题。
孙彪本就调皮,见“黑丫”点自己的名字,懒懒散散地站起来,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
“孙彪同学,请你回答一下,世界上一共有几大洲,几大洋?”
“黑丫”想问他一个相对简单的基础知识。
孙彪搔搔脑袋,想不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他不想认怂,就想胡诌几个答案,取笑一下窦芍药同学。
于是孙彪说:“世界上一共有几大洲几大洋,我记不起来了,但我知道都叫什么。”
“那好,你说说都叫什么?”
“黑丫”觉得,对于孙彪这个混僵学生,不能苛求他知道全部答案,他能答上来几个算几个。
“有大米粥,小米粥,二米粥,苞米面粥,大碴子粥……”
同学们哄堂大笑。
孙彪却不笑,仍然板着脸,一本正地说:“几大洋呢,有山羊、绵羊、公羊、母羊,杂交羊……”
同学们笑得炸了庙,拍桌子的,骂娘的,课堂突然嗡嗡声一片,乱了套。
“黑丫”气得脸都黑了,她知道孙彪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底线,是在戏弄自己,让自己在同学面前丢丑。
“孙彪!”
“黑丫”爆喝一声,说:“你有没有点正形,这是课堂,不是你耍活宝的地方,请你放尊重点!”
孙彪似乎没感觉到同学们的哄笑,具有耻笑的意思,正直青春期的男孩子,还以为他们的哄笑是在赞赏自己的“英雄行为”,就愈发逞能起来,“山羊、绵羊、公羊、母羊,还有,还有一个是杂交羊。”
“孙彪!”
“黑丫”看他不知羞耻,反倒洋洋得意的样子,肺都要气炸了,猛地用教鞭在黑板上抽了下,“啪”地一声,教鞭断了。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同学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们想看窦芍药如何收场,是不是会被孙彪气哭。
“黑丫”稳定了下情绪,对孙彪说:“这里是课堂,不是你耍狗驼子的地方,既然你不好好上课,扰乱课堂纪律,我请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孙彪愣了下,他没想到“黑丫”会如此地镇定、冷静。
孙彪脖子一歪,一副挑衅的架势看着“黑丫”说:“你让我回答问题,我回答了,至于对不对,那是你的问题,为啥撵我出去?”
“孙彪,你还有没有点脸了,不要脸了是不!”扈红突然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呦呵,一脚没踩住,从哪个地洞里冒出来个管闲事,吃干饭的?”孙彪嘲讽地说。
“混蛋!”扈红怒不可遏地说,“孙彪,你一个大男生,不好好学习,刁难窦芍药一个女生,算什么东西?”
一些有正义感的同学们,开始纷纷指责、谴责孙彪。
“你说谁混蛋?再给我说一次?”
孙彪见同学们群情激愤的样子,折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脖子上青筋暴漏地喊道。
“孙彪,如果你现在不出去,可以,你可以不出去继续扰乱课堂纪律,但我警告你,我现在就去学校政教处,让他们把你父亲请来,见证、表扬一下他儿子的英雄壮举。”
“黑丫”目光犀利地看着孙彪,透着冷冷的寒气。
孙彪听说让他爸来学校,一下子蔫了,像霜打的茄子,低头耷拉角。
“你还不出去是不?”
“黑丫”的追问更加冷若冰霜。
“好好好,我出去。”孙彪离开座位向门口走去,他朝“黑丫”拱手说,“算你狠,我服了!”
过了霜降节气,老爷岭开始秋收。
学校有几十亩校田地,种植了玉米和大豆,都是师生们自己动手播种、除草、施肥和收割。
他们一连在地里收割了一周,才把成熟的庄稼放倒。
最后一天,一人多高的青纱帐在学生们的镰刀挥舞下,基本都被“撂倒”,眼前忽然变得透明、宽阔、辽远起来。
四个人一组,“黑丫”和扈红,以及苏清晨和孙彪一组,老师这么分组,是让每名男生和女生搭配,相互帮衬。
自从孙彪在课堂上捣乱后,他再见到“黑丫”就老实多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真服了!”
其实那次,孙彪也不是故意要让“黑丫”出糗,青春期与叛逆期叠加,就会产生这种奇怪的举动,心里越在意,越想接近女孩子,就越是昏招频出,弄巧成拙。
而他们的本意,是想引起女孩子的注意,传达出一份特殊的情感,只是不得法而已。
突然,豆子地里刮起一阵旋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豆叶,从“黑丫”他们身边刮过。
苏清晨眯了眼睛。
他用手揉了几下,越发红肿起来。
“黑丫”掏出手绢走过去,右手撑开他眼皮,用力吹了几下,用手绢轻轻地擦去他眼角上的浮尘。
苏清晨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一个女孩儿,“黑丫”几乎跟他脸贴脸了,她呼出的气息吹佛到他脸上,一股淡淡的少女的体香,令他晕厥。
“黑丫”吹完,见苏清晨还在揉眼睛,就说:“你越揉眼睛越疼,瞧你的手粗糙得像锉刀,别把眼珠子揉坏了,用我的手绢擦,轻轻擦。”
苏清晨接过手绢,轻轻擦拭着眼睛。
孙彪在一旁,看着“黑丫”对苏清晨的体贴,看着她对着他的眼睛轻轻吹气,心里醋海翻腾。
“黑丫”继续收割大豆,头也不抬地往前“突击”。
苏清晨眼里的沙子出来了。他想把手绢还给“黑丫”,但看手绢沾上了自己的眼泪,还有些尘土的污渍,觉得这么还给人家有点不地道。
他把手绢揣起来,想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她。
可是等他洗干净,叠好,又不想还给她了。
苏清晨把这块是手绢收藏了起来。
以后直到“黑丫”考上大学,她结婚,离婚,他也没舍得扔掉这块手绢。每当他想她的时候,他都会偷偷掏出手绢,放在鼻子下嗅。
那块陈旧了的手绢,总是隐隐传给他一缕“黑丫”少女的体香,令他陶醉、眩晕。
孙彪看见苏清晨把“黑丫”的花手绢揣进兜里,小心翼翼,满脸甜蜜的样子,不由得喉咙蠕动了一下,他咽下去一口唾沫,感觉这口唾沫比一团钢丝还拉嗓子。
他看了看前边哈腰低头割豆子的“黑丫”,挥舞起镰刀用力收割,不一会儿他就撵上“黑丫”。
而苏清晨,却被他俩拉在最后面。
不知不觉间,“黑丫”她们来到了高考门槛前。
以现在的学习成绩,“黑丫”考上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
苏清晨也很有把握。自从手绢传情,他就开始暗恋“黑丫”。
他知道她学习成绩突出,为了更好地接近她,不让她这个尖子生睥睨自己,苏清晨暗自努力,很快就把学习成绩提高上来。
但老天弄人,就在他们参加高考前的第三天,苏清晨的爷爷苏力德突发脑溢血,生命垂危。
苏强连夜把父亲送到县医院救治。专家们忙碌了一晚上,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让他们准备后事。
苏强母亲不想让丈夫死在医院,就让儿子把他拉回到朝阳林场,等待咽气。
苏清晨得到爷爷病危的电话,连忙骑自行车往家赶。
自行车在山路上颠簸,苏清晨的眼泪在眼角飞。
他想起爷爷对自己的偏爱,想起他对自己的万般好,禁不住心生悲痛,泪飞如雨。
带着这种悲痛心情,苏清晨把车子骑得飞快,虽然屁股快要被颠零碎了,但他顾不得疼痛,他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家里。
苏清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在爷爷临死前见他一面。他担心这样,会留下终生的遗憾。
这样想着,苏清晨就把自行车拐向一条乡间小路。这条路更加坑洼不平,而且还窄。
自行车转过一个弯,前面是一座小桥,苏清晨懵懵懂懂中骑上小桥,这时迎面驶来一个农用拖拉机,也上了小桥。
桥面只有4米宽,拖拉机突突突冒着浓烟驶过来,苏清晨担心刮碰到自己,就把车子朝一边偏了下。
就是这一下,自行车突然掉到桥
桥面距离河面有4米多高,苏清晨手臂和右腿骨折了。
拖拉机司机把苏清晨背上来,拉着他去了镇医院。
苏强接到电话,心都要碎了。他急忙开着林场的吉普车,拉着何丽来到镇医院。
镇医院只有一个医生,还是以前县里培训的赤脚医生,根本无法给苏清晨做手术。
无奈,苏强又把儿子拉到县医院。
儿子这边刚做完手术,家里来电话,苏力德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