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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黑丫”也没想到,三个男生如此争强好胜,竟然不服输,跟自己较上劲儿了。
“黑丫”就加快了脚步,试图甩开他们。
结果,四个人在场上开始了拉锯战。
去年的冠亚军相互配合,互相打掩护,试图把“黑丫”挤出圈外。
而孙彪虽然心里替“黑丫”着急、担心,但在两名高年级师哥面前,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逐渐被拉在第四名。
但是,孙彪不想被瘦小的“黑丫”甩在后边,他觉得那样是一种耻辱,就咬牙往前冲。
“黑丫”不放弃,就是跟他们较劲儿,一会儿并排跑,一会儿被他们超越,一会儿又超越他们。
面对场上这种精彩刺激的画面,全体师生们像沸腾的大海,激动不已,呼啸不已。
还剩最后一圈了。
四个人还是不分你我,你追我赶,相互交替领先……
体育场突然安静下来,一千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们四个,紧张得甚至不能呼吸。
班主任和扈红顾不得那么多了,冲进跑道,在“黑丫”身边陪跑,给她鼓劲儿。
还是不分你我。
就在最后60米的时候,去年的冠军超越了“黑丫”,其他两人在她身后。
“加油!芍药,加油!拼了!”
扈红突然大喝一声,冲在前边朝终点红线冲去。
“黑丫”突然感受一股力量从丹田而生,前边的扈红似乎在用一根看不见的红线,拽着自己往前跑去。
她啊了一声,拼尽全力朝前冲刺……
当“黑丫”冲破红线的一刹那,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呐喊声。
“黑丫”班级的同学一起跳跃起来,嗷嗷呐喊,乱蹦乱跳,尽情鼓掌,激动流泪。
彦霖也用力地拍起来巴掌,她这才发现,刚才紧张得自己差点窒息了。
扈红一把抱住“黑丫”,禁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班主任老师热泪盈眶,转身偷偷擦去眼泪。
为了表示对万米长跑项目的重视,校长亲自给冠军发奖。大广播喇叭的声音在校园回荡,请窦芍药同学上台领奖。
她得到了一个大大的影集,封面是一位当红女电影明星照,笑颜如花,春光明媚的样子。
这本影集据说要10块钱,才能买下来。是县城商店里最大的一本影集。
“黑丫”爱不释手,本来喜欢摄影的她,此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把影集塞满自己的照片。
天气转凉了。一早一晚,再骑自行上学,不得不在外套里穿上毛衣、毛裤,不然冷冽的山风会吹得透心凉。
时令也发生了变化,白露后,晚上5点钟天就黑透了,而这时,“黑丫”她们还在往家赶的路上,到家天早就黑透了,黑灯瞎火的在山里行走,几个女孩子特别不安全。
一些同学开始住学校宿舍。
“黑丫”没有自行车,每天早晚都要坐扈红的自行车,十几里山路到校,上坎下坡,特别不容易。她不想连累好朋友,就跟母亲徐翠翠说,她想住校。
“黑丫”说的时候,心里胆突突的,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不懂事,爸爸在参场,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趟,根本照顾不了家里。
母亲虽然能干,但她毕竟是个病人,操持一个家真的很不容易,自己是大女儿,一早一晚能帮着母亲照顾、管理一下妹妹和弟弟,如果自己住校,母亲会更难的。
可是她想读书,她不想再牵累扈红了。
十几里山路,有几个大上坡,穿着笨重,自己骑车都累得够呛,她怎么再忍心让扈红驮着自己呢?
徐翠翠爽快地答应了女儿的请求,她吩咐女儿好好学习,不要淘气惹事,孩子们睡下后,徐翠翠一晚上没有睡觉。
徐翠翠把女儿仅有的几件衣服找出来,洗干净后,担心明早干不透,就一件一件举着在炉灶前烘烤。
破了的内衣、袜子,她担心女儿在同学面前因为穿补丁衣服窘迫,就用细细的针脚补上,不认真看,一点也瞧不出来是补丁。
然后,徐翠翠又给女儿炒了两罐子咸菜,没有肉丁,她就多放了一勺子猪油。
第二天一早,“黑丫”背着20斤玉米面,以及一个装衣服的背包和两罐子咸菜,去找扈红和金美丽。
扈红驮着她,金美丽驮着玉米面和咸菜。
令“黑丫”没想到的是,她刚住校三天,扈红也来住校了。
“黑丫”心里充满感激,她知道扈红是特意来陪她的。
学校食堂的伙食比较差,一天三顿玉米面窝窝头、大饼子,再不就是玉米大碴子粥,十天半月吃不上一顿大米饭和白面馒头。
至于炒菜就更不用提了,冬天是老三样:萝卜、白菜、土豆,夏天是老四样:豆角、茄子、西红柿、黄瓜。
如果换做今天,偶尔吃一吃粗粮算是改善伙食,可在那个年代的东北老爷岭地区,成年累月地吃,就令人十分难以下咽了。
蔬菜倒是新鲜的,但一大锅菜没有一点肉,且放一丁点油,熬得清汤寡水,没有食欲不说,也缺乏营养。
其实“黑丫”刚到学校报到,大舅徐大刚就奉姥爷之命,来学校找过她。
姥爷想让她中午放学不要吃自带的冰凉的午饭,让她去姥爷家吃。
但姥爷和几个舅舅家,都在村子东南,而中学却在庙西村西北的一个自然屯里,三面被庄稼地包裹,与他们家相距6里地,半个小时也到不了,“黑丫”就婉拒了。
此后,姥姥心疼外孙女,时不时地炒了肉丝咸菜,让大舅或者三舅给她送来。
“黑丫”大方,就拿出肉丝咸菜与同学们分享,结果一顿饭就给造光了。
有的时候,姥爷家或者大舅家做了好吃的肉菜,也会骑自行车给“黑丫”送一碗来。她仍然与同学分享美味。
“黑丫”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也爱面子。
虽然姥爷和舅舅们不是外人,但从小家里父亲被苏强等人欺负,妈妈又是个精神病患者,有些调皮的孩子会在背后议论、嘲讽,所以她特别敏感,最不喜欢别人的接济、怜悯,觉得那是“嗟来之食”,是别人看他们家可怜,才接济他们的。
极度的要强心里,导致她产生了极度的面子,所以虽然是亲姥爷,亲舅舅,她也不喜欢他们来校园给自己送好吃的。
几次下来,“黑丫”就告诫舅舅们,以后不要再来给自己送好吃的了。
她骗他们,说学校的伙食很好,每天都有肉吃,说学校老师找她谈话了,不让外人再随便送吃的。
舅舅半信半疑,怀疑学校的伙食不会像她说的那样每天都有肉吃,但看她严肃的表情,就也半信半疑。
后来舅舅又给她送了一次好吃的,但“黑丫”没让舅舅进校门,对门卫说不认识这个人。舅舅自讨没趣,就不再来送好吃的了。
中学的学生正直长身体阶段,长时间沾不到荤腥,肚子里的蛔虫都抗议。一个个面黄肌瘦,面呈菜色,走路都打晃,一点力气也没有。
有那条件好一点的学生,家里带来一罐子肉丝炒咸菜,一个宿舍的同学都跟着沾光,比过年还高兴。
肚子里缺油水,正长身体,学习还费脑子,同学们就开始想方设法弄点荤腥,解馋。
在此情况下,又处于叛逆期,胆子又很大,就做出了许多越格的事情。
有的男同学淘气,家长没有多少文化,不指望孩子多出息,能对付完高中毕业就行了,到时候下地干活,是一个好劳力。
这些男同学就开始琢磨庙西村的小动物。
他们去地里捉老鼠,剥了皮烤着吃,比吃了龙肉还香。
孙彪属于担子特别大的男生,他学习成绩不好,早就不想念书了,时常逃学。
他老子是个狠角色,皮带把他抽的皮开肉绽,硬是押回到庙西中学。
孙彪是他们宿舍的头儿,时常领大家出去“打野食”。
最可恶的,是有一天晚上,他们偷偷翻越围墙出去,把附近一个农民家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偷了,然后他们跑到小树林里拔光鸡毛,用火烤着吃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孙彪偷偷塞给“黑丫”一只烤鸡腿,然后就像没事人似的,吹着口哨去前边打饭。
“黑丫”本就对孙彪没有多少好感,看着饭盒里被野火熏得黑黢黢的鸡腿,想起最近耳闻孙彪他们晚上偷着出去解馋的话,知道这块鸡腿不是好道上来的,就想扔掉。
扈红觉得可惜,就把鸡腿吃了。
孙彪打完饭,坐在附近饭桌上吃饭,眼睛观察着这边的动静。他见扈红把鸡腿吃了,心里觉得可惜,懊悔不已。
那块鸡腿,是他作为主要“偷鸡贼”得到的特权,他没舍得吃,想打“黑丫”的溜须,没料到她不稀罕,送给扈红吃了。
吃晚饭洗碗的时候,孙彪挤到“黑丫”身边,不无惋惜地说:“你咋把鸡腿给扈红吃了呢,那可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啊。”
“黑丫”觉得这么多男女同学,他这么献殷勤,让自己很不自在。
因为她知道,他们学校有一些男女同学私下好上了,传得沸沸扬扬,班主任和学校政教主任多次在会议上敲打,禁止男女同学早恋。
“黑丫”不想早恋,她一心想考上大学。
孙彪不觉味儿,说:“你要是觉得那块鸡腿埋汰,改天我给你弄个兔子烧着吃。”
“你省省吧,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多好,成天偷鸡摸狗,早晚得被学校开除!”
“黑丫”扣上饭盒,瞅都没瞅孙彪一眼,快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