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一天,“黑丫”照例赶着大鹅去山坡上放鹅,她绕道来到扈红家门前,对着院里喊扈红的名字。
不一会儿扈红推开屋门出来,说:“今天不能陪你放鹅了,我妈让我去割猪菜。”
“黑丫”觉得失望,但随即脑瓜一转,说:“我看有人赶着猪上山放养,你也把猪赶出来,让它自己吃饱,再赶回来,多省力气啊。”
扈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寻思道,她这个主意真的很好,既能把猪喂饱,自己又省得回来剁猪菜,又可以去山坡玩耍,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主意。
于是扈红打开猪圈,赶着老母猪出来。
两个女孩儿,一个赶着母猪,一个赶着两只大白鹅,不一会儿就来到山坡上。
山坡上青草茂密,不仅有大白鹅爱吃的稗子草,还有猪喜欢吃的曲麻菜、苋菜等,真是一个天然的好牧场。
大鹅和母猪自由自在地在草地觅食,“黑丫”和扈红抓蚂蚱,抓蜻蜓,撵蝴蝶,好不惬意。
中午时分,两个丫头看看太阳来到头顶,肚子咕咕地叫,知道该回家吃午饭了。
大白鹅早就吃饱了,趴在草丛中闭眼小憩。
可是那头大母猪食量大,没有吃饱,一路自己觅食到半山坡的树林边缘。
“黑丫”召唤了一声,两只大鹅似乎得令的士兵,排着队嘎嘎叫着朝她走来。
扈红高声召唤母猪,可是它像没听见似的,还在低头往树林里觅食。
扈红让“黑丫”在原地等着,她朝山坡跑去,想把母猪唤回来。
可她刚跑了几步,就看见树林里有一只体型硕大的公野猪,发出一种听不懂的声音。
原来公野猪发现了扈红,它在催促母猪,快点跟自己“私奔”。
母猪停止吃菜,抬头朝山坡下张望,它显然也看见了扈红,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跟公野猪“私奔”。
扈红大概理解了公野猪要拐跑母猪的意图,便急迫地呼唤起来,同时加快了爬坡的速度。
公野猪的呼唤声越来越急促,扈红也快要来到母猪身边了。
突然母猪一转身,跟着公野猪就钻进了森林,它到底没经得住诱惑。
扈红吓坏了,急忙呼喊“黑丫”,然后独自追进森林。
“黑丫”也看见了山坡上发生的一幕,连忙朝森林跑去。等她气喘如牛地在森林力撵上扈红,公野猪和母猪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又盲目地追了一里路,仍然不见母猪的身影。她们这才意识到,扈红家的母猪被公野猪勾搭走了,它跟它“私奔”了。
扈红害怕极了,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黑丫”陪着扈红抹了一阵眼泪,远处山坡下传来大鹅的叫声,它们在呼唤、寻找主人。
两个小姑娘郁郁地往回走。
“对不起扈红,都怪我不好,非要让你放猪,是我闯的祸。”“黑丫”自责地说。
“也不能都怪你,”扈红眼睛都哭肿了,抽搭着说,“都怪那只大野猪,把我家的母猪给拐跑了。”
“死野猪,太不要脸了!”“黑丫”愤然骂道。
“黑丫”怕扈红回家挨揍,那可是一头快200斤的大母猪啊,她很快就要配种,就要生下一窝猪崽子的,扈红父母养了它一年多,就盼望它下崽卖钱,补贴家用的啊。
“黑丫”决定陪扈红回家,她想好了,把责任揽倒自己头上,只要扈红不挨打,她回家哀求父亲,包赔扈红家母猪的损失。
如果父亲不愿意,她情愿过年不要新衣服,情愿把所有家务活都包下来,只要能包赔扈红家的损失,让她干啥都行。
哪怕把她打个半死也行!
可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尽管“黑丫”仗义地把责任揽倒了头上,但扈红的父母还是发了很大的火,她妈用了脏字咒骂女儿,她父亲挥起擀面杖把扈红的腿差点打折,以至于她的腿瘸了半个多月,才能正常走路。
窦青山没有打女儿,他被女儿的奇谈怪论给弄得哭笑不得。
他知道,即使把女儿打死,这个倔强得像块石头的女儿,也不会求饶,他还得赔偿扈红家母猪的损失。
于是窦青山晚饭后来到扈红家,拿出家里仅存的,积攒了三年多的200块钱,放在扈红家炕上。
扈红父亲见状,又知两个女孩是好朋友,而且“黑丫”当时的想法又无恶意,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说啥也不要窦青山的钱。
窦青山诚恳地说:“祸端是我家丫头闯的,理应由我来赔偿。”
扈红父亲说:“你家丫头又不是故意的,两个小丫头见别人家放猪,就也学着放了,没有恶意,是好意,我怎能让你赔钱呢。”
“一头大母猪,养了一年多,光饲料钱就得100多,不要说人工费了,何况母猪就要怀崽子,那要是下了崽,得卖多少钱啊,不行,这钱你必须收下。”
“黑丫”父亲觉得过意不去,非要扈红父亲把钱收下。
可是扈红父亲也是个仗义的人,见窦青山如此仗义,也知道他家有个疯老婆,日子特别艰辛,就更不想收他的钱了。
“咋的,瞧不起我是不?”窦青山面子上挂不住了,说,“今天你要是不收下这钱,就是打我的脸!”
“那我要是收下你的钱,也是打我的脸啊!”扈红父亲急了。
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两人僵持在一起,谁也下不了台。
最后,扈红母亲说:“这样吧,窦大哥如此真诚、实在,咱不收下点钱,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这样大哥,我们收你100块,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再多我们绝不收的。”
两个男人就握了手,算是了却一桩心上难事。
扈红父亲拽着窦青山的手,说啥不让他回家,吩咐老婆炒个鸡蛋,去供销社买了个带鱼罐头,非要和他喝一壶。
窦青山惦记家里的疯老婆,以及还在担惊受怕的大女儿,就要回去。
扈红父亲就急了,说:“你要回去也行,那你把给我的100块钱拿回去吧。”
窦青山听他这么说,知他是个实在的讲究人,就没有再走,而是与他喝酒喝到10点多,才醉醺醺地回到家。
马教授带来了一部照相机,主要是为了拍摄野生动植物照片,以及师生们科研照片。
闲暇时间,他来到场部门前的小广场,给孩子们拍照,并自掏腰包去县城把照片洗出来,送给孩子们。
山里的孩子很少见到照相机,虽然朝阳林场属于国有林场,孩子们吃着供应粮,但大多数小孩子上学前,还是没有照过相。
这些孩子虽然比较“野”,敢于上山打野鸡,下河抓泥鳅,但在生人面前还是比较腼腆的,山沟里的孩子很少见过世面,不敢往前凑。
马教授来的时间比较长,林场的孩子们也不再觉得面生,但在照相机镜头面前,这些孩子还是扭扭捏捏,推三阻四,羞涩腼腆。
马教授像哄孩子似的,温声细语地与孩子们交流,打消他们的生涩感和惧怕心理。
还好,有十几个孩子胆突突地凑过去,表情僵硬地站在照相机镜头前,让马教授拍照。
马教授觉得孩子们的表情过于古板、严肃,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不理想,就试图逗孩子们开心,让他们喊“茄子”。
可是他越是引导启发,孩子们越是紧张,越不自在。
没有办法,马教授只好给他们记录下一个个表情生涩、尴尬、僵硬的瞬间。
轮到“黑丫”照相的时候,恰好这时有位职工牵着一头驴走过来。
“黑丫”突发奇想,问马教授:“马教授,我可以骑马照相吗?”
“黑丫”指着那头驴,她把驴当成马了。
马教授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胆子大不怯场不说,还挺有创意,居然要骑驴照相。只是驴马不分有些滑稽。
“小朋友,你为啥要骑驴照相啊?”马教授温和地问道。
“精神啊,”“黑丫”眨着两只黑黑的眼眸说,“你看解放军都骑马照相,多精神,多威武啊。”
马教授被她逗乐了,说:“人家解放军骑的是马,你要骑的是驴,不是马呀。”
旁边的孩子们哄地笑了,七嘴八舌地嘲笑“黑丫”驴马不分。
“黑丫”的黑脸蛋腾地红了,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说:“既然没有马可骑,那我就骑驴被,再说了,马那么高大,是属于大人骑的,我们小孩儿一般都骑驴。”
她竟然为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开脱尴尬,而且还振振有词,一脸正经的样子,让马教授心里更加喜悦了。
于是,马教授跟那人商量,能否借驴一用,给孩子拍个照。
“黑丫”竟然要骑驴照相?
那些女孩都吓得瞠目结舌,觉得她胆子大的出奇,太不可思议了。
那些顽皮的男孩子们,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傻呆呆痴勾勾等待看西洋景。
驴主人把驴牵过来,马教授的一个男学生把“黑丫”举起来,她坐到黑驴背上,一点也不慌张,表情自然洒脱。
马教授举起相机打算拍照,驴背上的“黑丫”伸出双臂朝向天空,形成一个大大的V字形。
马教授立时按下了快门。
接着,“黑丫”更加得意、放松,在驴背上摆出各种姿势,让马教授拍照。
那时没有数码相机,照相机使用胶卷,一卷胶卷只能照20多张,照好照坏都要浪费胶卷。
马教授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这么爱“臭美”,一个劲儿摆姿势,无奈,马教授虽然心疼胶卷钱,但也只好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只剩下最后一张胶卷了,马教授对“黑丫”说:“最后一张胶卷了,你摆个最好看的姿势。”
“黑丫”听说是最后一张胶卷,便格外珍惜,在黑驴身上左右扭动,伸出胳膊变换姿势,试图拍出一个酷酷的照片。
岂料黑驴弄人,爱臭美的“黑丫”再次出糗,并被马教授的相机永远定格在影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