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最后在翠花不能反驳的语气下，回光返照的狗蛋穿上了张翠微脱下的红袍。
如此！
红色长裙配红袍，也还算是喜庆！
翠花将狗蛋扶起，只是将狗蛋胸膛贯穿的牛头大刀，没有人敢伸手去拔出来。
两人面对叶无休，张翠微。
翠花拱手，“今日我王翠花和李狗蛋成亲，请叶无休和张翠微做见证人，特此上告天地，下敬父母。”
“轰！”
晴朗的天空突起惊雷。
一朵乌云从天边缓缓袭来，天空暗了下来，一层灰色洒下来。
叶无休仰头看着这层灰色，就像此时他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灰色。
狗蛋的事，对他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此方天地，类似狗蛋这样的普通人很多很多，他们为了能活下去，已经付出全部精力，还要面对其他五族暗中迫害，他们还有精力来应付五族暗中迫害？
他觉得秦王一人将其他五族驱逐出大乘疆土是正确的！
“一拜天地。敬苍天，佳偶天成；敬黄土，喜结连理；敬天地，地久天长！”
翠花的声音充满坚决。
此时，她不仅是狗蛋的新娘，还是自己的司仪。
两人膝盖弯曲，齐齐跪在地上。
叶无休抬起手中酒葫芦，看了看张翠微挂在红袍腰间的酒葫芦，只不过此时的红袍，穿在狗蛋身上。
“成亲岂能无酒？”
于是他起身，来到两人身前，默默地将酒葫芦递给翠花。
翠花抬起头，眼含泪花，声音沙哑地说道，“谢叶哥！”
叶无休转身重新坐在门槛上。
翠花手中握着酒葫芦，将狗蛋扶起。
那把牛头大刀依旧直挺挺地插在狗蛋胸膛，是那样的违和，刺眼。
这无疑是加重了叶无休心里的压抑程度，他的脸颊上看似有笑容，毕竟是新人成亲，但是内心却是阴沉无比，那把牛头大刀不仅插在了狗蛋的身上，还插在了他的心头。
“二拜高堂。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祝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翠花和胸插大刀的狗蛋再次下跪。
这一次，两人朝着叶无休和张翠微跪拜。
既然两人无父无母，而叶无休和张翠微作为见证人，自然要礼敬。
“请起！”
叶无休和张翠微端坐，伸手示意两人快起来。
狗蛋解开挂在红袍上的酒葫芦，主动与翠花手中的酒葫芦相碰。
“从小到大未曾饮过美酒，却先抱得美人归。翠花，敬你！”
说着两人同时仰头，灌了一口。
美人喝美酒，美酒醉美人。饮尽手中酒，与我共白首。
世间美人美酒，不可辜负！
“三拜来宾。谢贵宾，大驾光临；谢亲朋，登堂贺庆；谢乡邻，捧场助兴。”
翠花牵着狗蛋，朝着院落中的尸体跪拜。
叶无休心中更加沉重。
以尸体作为来宾，倘若只是听说，这将是多么恐怖的画面，可是此时，他却不觉得有什么恐怖。
因为狗蛋马上就要死去，翠花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当成来宾，是希望狗蛋死后，这些死去的人照拂后去的狗蛋。
爱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不解风情的张翠微都忍不住猛男落泪。
“嗡！”
霸王枪似乎知道叶无休心中所想，自动凌空在县衙上空。
“嗡嗡嗡！”
枪身发出巨大悲鸣，方才被白玉盘破开的天幕再次因为霸王枪的悲鸣而坍塌。
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黑洞。
霸王枪直直插进黑洞，片刻功夫，一道道魂魄在霸王枪的引导下来到院落中。
“啊……！”
黑洞中发出痛苦哀嚎。
“叶小子，好样的！就要让他怎么吃进去，怎么吐出来！”
黑洞传来白玉盘畅快的声音。
叶无休仰头，看着黑洞逐渐合拢，他回头看着出现在院中的魂魄。
众魂魄先是一愣，当他们感受到即将死去的狗蛋，一个个脸色严肃。
“请新人起！”
翠花满眼泪水地仰头，“谢来宾，以后还望大家多多照拂我家狗蛋。”
“姑娘，放心吧！”
翠花眼含泪水，满脸笑意地和狗蛋在喝了一口酒，两人缓缓起身。
“夫妻对拜。男女平等，相敬如宾；永浴爱河，永结同心。”
两人跪在地上，手握酒葫芦，喝了交杯酒。
这时，一众尸体的魂魄齐齐大喝道:“谢上天赐姻缘，千里相会，谢日月之精华，月牵红线，谢天为媒地为妁，比翼齐飞喜结连理！”
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叶无休和张翠微同时仰头，缓缓站起，同时发声。
“礼成！新人上告天地，礼敬父母，感谢来宾！鬼神不可阻，妖魔不可窥。”
“轰！”
天空再一次响起惊雷。
狗蛋与翠花跪在地上，相互面对，对视。
狗蛋清秀脸颊上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娘子！”
随后他的头颅缓缓低下，身体朝着翠花怀中倒去，手中的酒葫芦都未曾喝上最后一口。
“夫君，一路……走好！”
翠花张开双手，接住狗蛋，轻声呢喃。
叶无休看着一众魂魄，“都去轮回吧！”
“谢公子赐我等轮回之恩，来世倘若为人，我等定不忘公子大恩！”
一众魂魄拱手作揖。
“唰唰唰！”
天空的雨越来越大。
叶无休仰头，脸颊上全是水渍，“都去吧！”
一众魂魄缓缓消失。
“来了！”叶无休平静地说道。
话语才落，院落中出现三道身影。
一人牛头人身，一人蛇头人身，还有一人是张翠微和叶无休的老朋友，楚天雄。
“是你出的主意？”
叶无休眉头也没有抬，直视楚天雄。
“今日过后，天下百姓会知道，长生门的一位弟子，见证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而且拜得高堂，是你们两人。
哦……对了，道门第一，百年前的第一天才也参与了，不然……你不会出名的，叶大侠！”
楚天雄瘪瘪嘴，漫不经心地解释。
“是你杀了狗蛋！”
叶无休扭头看向牛鬼，平静语气中充满肯定。
牛鬼一仰牛头，似乎很自豪。
“背后主谋和亲手杀死狗蛋的，都来了，也好！”
叶无休点头，手中乍现一柄长枪。
“是你，杀了我夫君？”
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叶无休扭头道:“翠花，回去吧！我会为狗蛋报仇。”
“倘若我死了，叶哥给我和狗蛋报仇，我夫妻二人感激不尽，可是我还没有死，我夫君的仇，我自己报！”
说时迟，那时快。
翠花猛地起身，眼中含着泪水，全身怒气地亲手拔出插在狗蛋胸膛的牛头大刀。
这一刻，叶无休心中隐隐作痛。
试问一个亲手拔出杀死自己最爱的人的刀，心会有多么痛？
而翠花就是这个人，她拔出这把刀，代表她清醒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经去世，她接受了这个沉重事实。
她举着牛头大刀，咆哮道:“还我夫君命来！”
这道声音掩盖了周围雨声，震得人心神发懵。
“不要……！”
叶无休和张翠微慌忙跨出一步，朝着翠花奔去。
“一介凡人，也想弑神？可笑！”
一道冷哼声响起。
翠花手中的牛头大刀突兀倒向她的脖子。
“呲！”
大刀砍进了翠花的脖子。
翠花全身力气突然被抽空，停在狗蛋身边。
“呲！”
尽管叶无休已经用手掌深深握住了砍向翠花的大刀，但是翠花的脖子还是被割断。
“翠花！”
叶无休接住向下倒的翠花，声音低沉，满是悲戚。
若不是他徒手握住大刀，这一刀足以将翠花的头砍下来。
翠花憋着心中一口气，扭头看着狗蛋。
叶无休抱着翠花，将她放在狗蛋身边。
翠花伸出小拇指，缓缓勾住狗蛋的小拇指，摇了摇，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说完后，全身力气被抽空，气绝身亡！
“咻！”
牛头大刀回到牛鬼手中。
叶无休握住牛头大刀的手被划出一道可见白骨的伤口，他没有感受到疼痛。
因为心里的疼痛超越了身体上带来的疼痛。
“嗯！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永不相负！”
他的嗓子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被石头堵住，沙哑，无助！
他将翠花的头靠在狗蛋的胸口，两人的尸体就这样躺在一起，两个小拇指紧紧相勾。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翠花和狗蛋血夹杂雨水，从地面无声无息地消失，就像两人的生命，被雨水无声无息地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