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陈平带着一位妇人走出内堂。
妇人体态丰腴，气质雍容华贵。
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叶无休指了指陈清流，“陈夫人，陈大人似乎入迷了。”
陈夫人先是蹲在陈清流身边，听着他口中吟唱的歌词。
“青青子衿，悠悠吾心。”
词曲停顿有序，一听就是音乐大家所著。
加上宛如天籁的声音。
听到歌声的人，都会勾起心底对于爱情的最初憧憬。
那是一份不掺杂任何世俗的感情，一心只为爱冲锋的勇士。
“这是……？”
陈夫人先是迟疑。
随后她恍然大悟道:“这是先民所写，流传于雍州和凉州两地的民歌，所有不得志，或是不得爱人的书生，都钟情于这首歌。”
叶无休以自己听到的歌词，猜想道:“这是一首情妹呼唤情郎的民歌？”
陈夫人摇头又点头。
“我不知道，不过……公子猜测可能是真的。”
呼唤？
叶无休站在院子中。
如今鸳鸯城死了这么多人，竟然有人在夜间呼唤？
前些天，他对男女当街吵架分手的画面还记忆犹新。
当时可谓是仇人。
今晚，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叶无休仿佛无头苍蝇，不停地原地打转。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抓住。
鸳鸯城如今满城镐素，即使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不少百姓坚定自己要自强不息。
可那也应该是悲凉。
如果此时传来一首死亡悲壮的歌曲，那他能够理解。
偏偏不是。
传来的歌曲是一首带着浓重的甜蜜气息。
可以想象，这首歌中描述的是一对正在热恋的男女，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甜味。
可是……鸳鸯城的所有成双入对，已经全部成了孤单影只。
甚至有些人上街宛如行尸走肉。
“纵吾不往，汝不嗣音？”
天籁之声再次响起。
这一句反问直击叶无休内心。
他前世没有感情经历，唯一一次算得上感情经历的，是一次暗恋。
但是当他目送心中的暗恋对象和一个男生走进宾馆后，他的感情经历就此结束。
今生因为前身一直在长生门，身份高得离谱的缘故，别说感情经历了，就连和女弟子的接触，也是少之又少。
但是这句反问犹如一层冰盖扣在了叶无休的面门，而他宛如溺毙水中，只能透过冰盖寻找光源的落水孩子。
郁闷，憋屈，无法呼吸。
仿佛被卡住了脖子，难受到让人想要逃离。
叶无休疯狂地原地打转。
这首歌到底在说什么？想要干什么？
“青青子佩，悠悠吾思。
纵吾不往，汝若不来？”
歌声持续攻击叶无休的内心。
他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是什么反应，但是白玉盘的，他肯定知道。
因为白玉盘正双肘撑在台阶上，手中的酒壶轻轻摇晃。
他悠哉悠哉地摇头，嘴里跟着歌词呢喃。
叶无休此时的情况和白玉盘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不停原地打转，十分焦虑，一个悠哉悠哉，十分享受。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最后一句歌词如约而至。
叶无休立正在原地，内心响起一道极有诱惑的声音。
“我的情郎，我在等你。”
都说会撒娇的女孩好命，
叶无休不知道这是不是毒鸡汤，但是他此刻能够理解，一个富有诱惑力的嗓音足以让所有男人沉沦。
包括他。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的萌新选手。
身体内最原始的兽性迫使叶无休直愣愣地朝着县衙门口走去。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去看看这道声音的主人，她有多么妩媚多娇，多么令人血脉沸腾。
白玉盘灌了一口酒。
他缓缓伸出大拇指和中指，其他手指弯曲，大拇指和中指形成了一个弓型模样。
“啪。”
中指弹在木剑上，发出一道清脆的木响声。
陈清流眼皮上扬，眼窝微微隆起。
白玉盘抓起木剑，一手提着酒壶。
他起身笑道:“唯有痴情最动人，也最伤人。”
陈清流双眼微眯，喃喃道:“陈平，召集所有捕快，跟着叶公子。”
陈平连忙拱手称是。
他现在才发现，白玉盘的一弹指，竟然唤醒了陈清流。
白玉盘摇摇晃晃地走出县衙，跟在叶无休身后。
夜幕笼罩下，鸳鸯城的大街小巷，千家万户，纷纷打开房门。
身着镐素的年轻人，披麻戴孝，一身白衣，两眼直视城外，一眨也不眨地直直前行。
白玉盘嘀咕道:“清明节将至，百鬼夜行也不过如此，三眼神呐，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傲，可惜，这次你碰到了人间最谦虚的白玉盘。哈哈！”
他貌似很开心，一边大笑，一边混迹于人群之中。
叶无休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他的视野。
千人夜行，乐在其中。
鸳鸯城的年轻人犹如河流汇入大海，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多。
叶无休和他们一起，先是走在鸳鸯河的岸边，随后顺着鸳鸯大道，一路东行。
行至城门之下，城门上守夜的捕快震惊了。
难道是陈大人今夜下令让百姓出城放河灯？
可是百姓手中并没有河灯，他们也并未收到命令。
守城的捕快头子名为杨三，鸳鸯城人士。
他抬起手大呼道:“你们去哪里？”
全城百姓置若罔闻，依旧直直前行。
“全体都有，戒备。”
杨三大喝一声，随即拔出佩刀。
城墙上，星空照耀下，一道道寒光乍现，散发着肃杀之气。
一名捕快扭头喝道:“头儿，陈大人请来的叶公子也在其中。”
叶无休在鸳城斗恶鬼，救仵作的事迹早就在捕快中不胫而走。
在鸳鸯城中，最先认识叶无休的，便是这群捕快。
杨三迟疑道:“陈大人有无下令，今夜打开东门？”
一众捕快摇头。
他再次大喊道:“谁下去，请示一下公子？”
“我去。”
杨三身边的一名捕快自告奋勇。
在他看来，能够和叶无休接触，是一种荣幸，也是一种运气。
毕竟李二狗升职的事迹摆在前面，不得不服。
杨三点头，正要出声之际。
陈平从人群奔跑而出，直直上了城墙。
“三儿，开城门。”
“陈平？”
“快啊，别呆呆的。”
杨三这才挥手下令，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鸳鸯城的年轻人犹如过江之鲫，不停涌出城外。
陈平嘱咐道:“今夜城门不用关。”
杨三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
随后陈平快步走下城墙，带着一众捕快在人群中不断扭头张扬，寻找叶无休的身影。